傍晚时太子便到了程府,萧甫山和幼菫在外院大厅接待了他。
散值回来的程绍则拉着程缙去书房,咋他一日不在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呢?
萧甫山面色平静淡然,“殿下也不必亲自登门,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事关何氏,怎么可能不是大事?不是大事他会请假,西郊大营都不管了?
他看着平静,太子却知道平静的海面下压抑的是暗潮汹涌,蕴藏着骇人的庞大力量,一旦发作,便是惊涛骇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一切。
太子神色萧然,“孤本以为得了一块璞玉,视若珍宝,却不想……如此不堪!让夫人受了委屈,孤亲自来致歉也是理所应当。”
和皇家打交道越多,幼菫越明白一个道理,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子即便再顾念情义,日月漫长,人情易冷,待到旧情耗尽,又是如何呢?
太子的致歉,有多少是真诚,又有多少是利弊权衡,得失考量?
她自是不能把他的歉意当真的,幼菫连连摆手,“殿下言重了,妾身怎敢当。妾身也是一时气急失了分寸,说了些气话,实不敢怪罪于刘良娣……国公爷已经训斥过妾身了,刘良娣是太子爱妾,妾身不该意气用事。”
太子诚恳说道,“夫人大度,孤却不能纵容她。她如今已将为奉仪,禁足思过。”
幼菫叹了口气,“如此,妾身倒觉得愧疚的很。”
太子淡淡说道,“夫人不必愧疚,若不是夫人遇到她,孤也识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淡淡一句话,让幼菫感受到了皇家情爱不过是镜花水月,最是当不得真。前几日太子对刘宛玉可谓专宠,连续几日留宿她的宫中。
他示意了下张平,张平便弯着腰呈了两个匣子给幼菫。
太子解释道,“首饰是母后给夫人的,她也训斥了刘氏。母后说夫人喜爱东珠,这套东珠头面是内务府刚刚打造,是历年来最为华美的一套。安国候听闻此事,备了一万两银票,让孤转交夫人,改日他再登门致歉。”
幼菫客气了句,“倒也不必……”
萧甫山喝着茶,淡淡看着幼菫,分明见她眼内一闪而过的神采。这小丫头,分明就是等着呢!
太子看了眼萧甫山,对幼菫说道,“荣国公爱重夫人,夫人还是不要难为于他了。程府这边住着局促,不若夫人还是回国公府。”
幼菫端起茶喝了两口,面露犹豫,又带着一丝丝忧愁。我很伤心,我很难过,我是不会被金钱所打动的!我不是那种肤浅的银!
太子暗叹,何氏比东宫里的女人难哄多了,自己还从未这么低声下气哄过女人!
东宫里的嫔妃,哪怕是受了委屈,自己只要和颜悦色说上一两句话,个个眉开眼笑,如沐春风!就连太子妃,即便有哥哥撑腰,也从不恃宠而骄,反而是格外体贴贤淑,从不肯让他有丝毫为难。
太子继续说道,“国子监祭酒周大人今日向孤奏请,想派几名国子学和算学的博士及助教去启明堂学习,国子监每月给夫人百两薪俸。夫人的启明堂至关重要,停课怕是有些可惜。”
幼菫眼睛亮了亮,这个是真正打动她的,国子监是大燕最高学府,得了他们认可,新算学才能真正在大燕普及。
她也不再难为太子,“那行吧,我总不能辜负了皇上和殿下一片信任。只是……学生太多了,学堂的琉璃白板两块怕是不够……”
太子见她松口,琉璃什么的都是小事,他应承道,“孤派人去府上要琉璃尺寸,若还有什么短缺的,夫人尽管开口。”
“学生多了,冰用的也要快些……”
太子爽快道,“孤让内务府明日送两马车冰块去府上。”
“听说宫里的荔枝特别新鲜特别甜,是不是真的?”
荔枝运输一路都要用冰,从南方到京城路途遥远,冰块所耗巨大,到了京城荔枝价格贵的离谱不说,也吃不到什么新鲜的。
幼菫是那种吃荔枝吃到喷鼻血都不肯停嘴的人,吃不到好荔枝着实是件憾事。
太子笑了起来,“是真的,宫里每隔几日便会到一批荔枝,都是挑的最新鲜的。是孤疏忽,明日应会到一批,到时给夫人送去一些。”
幼菫满意了。
萧甫山见幼菫不再提条件,方开口说话,“天色已晚,夫人既已同意回府,这就动身吧。”
太子见萧甫山看幼菫的眼神能把冰给化了,只觉得,自己幸亏来了这一趟。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三人出了议事大厅,便见文斐在大厅旁边的小花园,拿着扇子扑蝴蝶。一身的浅蓝轻纱罗裙,飘逸清凉,衬的人更是娇美脱俗。她不时跟丫鬟娇笑几声,那娇俏的样子让幼菫一阵恍惚。
程家的女孩都貌美,文斐尤甚。
太子眯着眼看着花园里的姑娘,问道,“这便是程家大小姐?”
幼菫回道,“回殿下,这是妾身二表姐,乃大舅父独女。大表姐温婉持重,此时应在闺房做女红。”
幼菫意思很明显,太子啊,您可长点心吧!别再栽一次!
太子点点头,“程家果真人杰地灵。”
众人刚要抬步离去,文斐却似刚发现这边情形,沉色敛容走了过来,身姿曼妙步步生莲。
她款款福身,姿容优美,“小女程文斐给太子请安,给荣国公请安。”
萧甫山淡淡嗯了声,算是回答。这个女子的心机他很清楚,幼菫也受了她不少委屈,她想往火坑里跳,他没理由拦着。
太子含笑问道,“你怎知孤是太子?”
文斐歪头看着他,“传旨公公说太子殿下要来程府,您又身穿盘龙锦袍,尊贵不凡,那您必定是太子了。”
太子赞道,“你倒是聪明伶俐,你怎在这里扑蝴蝶?蝴蝶用扇子是扑不到的。”
文斐扑闪着着一双美目,温婉灵动,“父亲此时散值,小女做了荷花羹送来给父亲消暑。不过父亲正在书房和叔父谈事,小女便在外面候着。小女也没想真的扑到蝴蝶,只是见它好看,跟它一起玩耍罢了。”
少女的声音甜美,叮咚如清泉。
太子点点头,“嗯,很孝顺。”
他未再说什么,跟萧甫山说道,“荣国公请。”
萧甫山颔首,与太子并行,往外走去,幼菫落后一步。程绍和程缙也得了消息,出来相送。
文斐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眸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