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打开院门,笑道,“小姐您看!”
幼菫抬步进了院子,只见院中间的一棵梨树生机勃勃,梨花如碎玉堆积缀满枝头。微风拂过,碎玉洋洋洒洒飘落,落玉轩名副其实。
“居然活下来一棵!”
去年秋天两棵树都被毒的落了果子,她原是不敢抱希望了。
青枝笑道,“这棵树也是福大命大,到了秋天咱又有果子吃了!”
幼菫笑着,仰头看着满树晶莹,似镶嵌在天幕的宝石,高贵,圣洁。
失而复得的欣喜,充斥着胸膛。
院里的布局没变,屋里的摆设也没有变,似乎她从未离开过一般。那个猩红锦缎绣吉祥云纹引枕,还静静摆在临床大炕上,等着她这个老太君。
书房里的书大都搬去国公府了,仅余几本经书,都是幼菫心境不平时抄写的。
青枝看着博古架上的佛经,疑惑道,“奴婢记得不止这几本,别的不说,《地藏菩萨本愿经》应该有三四本的,怎就余了这一本?”
幼菫拿起经书翻看了一下,“不必在意,又不是什么宝贝。”
青枝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皱眉看着懒人沙发旁边的三个空酒坛子,这不是装梅花酿的酒坛吗?她记得喝完后都扔了啊,怎么摆这里来了?
幼菫拿着经书坐到书案前,“青枝,帮我磨墨,我抄一会经。”
青枝应了声,把空酒坛摆到了墙角,去书案前研磨。
再有几日就是清明,她该为外祖母尽一尽孝道,还有她的爹娘。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
春夜寂静,紫玉已回房睡下了,青枝坐在懒人沙发里打着瞌睡。
幼菫摒心静气,虔诚抄着经文。
外面似有喧闹声,窗户陡然被敲响,“夫人,宁晖堂走水了。”
是萧东的声音。
幼菫搁笔,快步走了出去,青枝也惊醒,跟了上去。
院前有竹林挡着,在院子里并看不到什么,只觉南面的天空似乎要亮一些。外面喧闹声很大,有人在敲锣,喊着“走水了!”“宁晖堂走水了!”
萧东上前禀报,“从外面看火势挺大。”
宁晖堂,王氏还在里面,难不成是她要自焚?要死也要休回娘家再死!
幼菫急声吩咐,“你快带人去救火,不,是救人!一定不能让王氏死了!”
他们有功夫在身,救人比府里的下人容易的多。
萧东犹豫,左右为难,屁股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几日前刚罚的那二十军棍,可是实打实的。
他现在两个主子,谁都得罪不起,当真难做的很。
国公爷方才走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要加强防卫,可夫人的话他又不敢不听。
“有那么多人去了,应是没事……”
幼菫厉声道,“难不成我的话不管用?”
萧东抱拳,“卑职不敢!”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还了得,国公爷都能给夫人洗脚,若是把夫人惹恼了,国公爷更是饶不了他!
程府对王氏的处置他也都听到了,他们如此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让她活着,别连累了儿女的前程。
若是王氏死了,夫人想护着的人被连累了,他可担不起这后果。
权衡之下,萧东点了两个侍卫,赶去宁晖堂救人。快去快回,应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他叮嘱萧十二,“保护好夫人,我们一会就回。”
萧十二英挺的眉毛一挑,笑着应下,“放心,我跟夫人的时间可比你长。”
幼菫也跟着出了院子,往西边走了走,没有竹林遮挡,便可看见宁晖堂那边冲天的火光,红通通的,照亮了半边天。
饶是落玉轩离宁晖堂远,也能闻到一股烟味。
青枝催着幼菫,“小姐回房吧,别凉着了。”
幼菫刚要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回头便见一群黑衣人持剑围拢上来。幼菫身边只四个侍卫,已抽刀跟他们缠斗起来。
萧十二身手很是了得,平日里没少在她面前和萧十一表演对打。萧甫山能把他们挑给自己做侍卫,定也是信得过他们的功夫。
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在对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萧十二往空中放信号弹的空档肩膀上中了一剑。
有几个黑衣人撤出身朝幼菫主仆二人扑过来。
萧十二大声喊,“夫人快跑!”
他不顾身后的攻击,一个纵跃扑向冲过来的黑衣人,纠缠住他们。
幼菫还未曾见过这种场面,怔楞在原地,闻言反应过来,拉着同样呆愣住的青枝,转身往荷塘方向跑去。
跑了不过几步,一个黑衣人便追了上来,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带,一只大手捂上了她的口鼻。幼菫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把幼菫抱起掠身而去,武艺高绝。
萧甫山到了刑部,就直接去了刑部大牢。端王和刑部尚书得了信过来跟他碰面。
刑部郎中王承业看到萧甫山便头皮发麻。反而一同前来的端王没让他这么害怕。
土牢里幽暗憋闷,又潮又霉,还有股恶臭,气味极难闻。
他跟在萧甫山身边解释道,“是值守的狱卒发现的,连成吃了没几口饭菜,就口吐白沫,下官就让人给他抠了嗓子眼,又灌了绿豆汤。”
萧甫山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重点,人现在如何了?”
王承业抹了把汗,回话说,“大夫给吃了解毒丸,又灌了解毒的汤药,现下看起来好些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牢房里的囚犯不时发出哀嚎声和痛骂声,萧甫山熟视无睹,问道,“王大人可查到毒是怎么下到饭菜里的了?”
“还不曾……几个经手饭菜的人都关押起来了,方才下官正在审讯。”
连成的牢房在地牢的最里面,单独关押,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干草中,已不成人形。
萧甫山俯身看着他,“连大人可知是何人要你性命?”
连成闭着眼,不做声。他已是将死之人,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
萧甫山说道,“本公原不过是猜测,那三十万两白银不是你贪污所得,今日这番下毒,倒是给了本公答案。你已是将死之人,有人却还是不放心,这是为何呢?”
连成眼角抽动了几下,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