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鱼没有想到蔺无阙三更半夜会给她突然来个‘视频聊天’,当下迷茫,甚至还有点懵逼。
害怕?你还怕个球啊。
但她还是爬起来了,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就问了他一句:“师兄,你怎么了吗?”
蔺无阙当然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着镜子里头发微乱的钟鱼,脸上带着一丝迷茫,突地勾唇笑了,交代道:“不怎么。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山洞。”
钟鱼以为他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要说,谁知道什么事都没有。因为他说了那么一句,然后就没后话了。
大半夜把她弄醒,就为了说这个?
钟鱼觉得自己头上的毛要炸了。
不过等她彻底清醒,坐起来之后,看到外面,才发现外面是雷雨交加,一阵阵电闪雷鸣。
突然一道惊雷响起,把钟鱼吓得一激灵,山洞的火堆熄灭了,这时候就她孤零零的在这里,还挺吓人的。
她动作有点迟缓地看向洞口,然后就看到了徘徊在那里的黑影,像是鬼影那样,张牙舞爪地想进来。
钟鱼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卧槽,这什么情况?这里也是个鬼地方吗?
她慌慌张张拿回镜子,惊急道:“师兄师兄!有影子,外面有鬼影!师兄?你还在吗?”
而蔺无阙居然还在。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只是静静地说道:“不是鬼,有点烦人的东西罢了。不要出去。”
别说出去,面皮绷紧的钟鱼现在是看都不想往外面看了。
不过说是不看,但她还是去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发现,外面诡异的黑影虽然是在挣扎着、乱晃着那阵仗很吓人,但它们进不来这里。
应该是蔺无阙临走前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弄了什么阵法,挡住那些雷雨黑夜出没的魑魅魍魉。
钟鱼看了眼在火堆旁边睡死的雪鸮,再看一眼同鸣镜,总算知道为什么他非要给她一面镜子了。
他说辟邪壮胆,原来是这个意思。
冷风带着一阵隐隐潮气。
她抖了抖了身上的鸡皮疙瘩,随后对着镜子,郁闷地问道:“师兄,你故意的吗?”
不用他说,肯定是故意的。
蔺无阙没出声。不过这会儿他应该也不是很闲,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镜子暗了下来。
钟鱼一惊,小声问:“师兄。你在哪里?”
听不到他回应,她就慌了,“师兄!”
半晌,蔺无阙低低地‘嗯’了一声,接下来也没有看到他的脸,就是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钟鱼微微蹙眉,“师兄,你在做什么?”
“想你。”
“……”
你自己说吧,这天是不是没法聊了?
反正被蔺无阙这么一折腾,她后面就睡不着了,这一睡不着,她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钟鱼说着说着,就隐约发现了,蔺无阙把她弄醒,也许不光是叮嘱她……说不定他那边也正好出了什么事,他得找个人转移点注意力什么的……
当然这都是她的猜测。
蔺无阙这人做什么事从不按套路走,随心所欲,也说不好他是不是故意逗她的。
不过在氛围诡怪的雷雨夜里,她这样跟他隔空私话,叨叨絮絮的,反倒让人觉得安心。
许久后,蔺无阙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道:“你最想要什么?”
钟鱼这时已经说了很多话,有点累了,困意重重地说道:“不知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说谎。”
她被无情地噎了一下,撇了撇嘴,道:“那就……健康如意,活久一点。”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就现在这么差的生存条件,自己好好活着就很难,更别说要这要那了。半路捡了命回来的人,最想要的还是命。
不过她这么直白无趣地把真话说完后,蔺无阙在那边似乎是沉默了一下。
他低低笑了一声,道:“这也不错。”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很淡很轻,一下子就融入了黑夜里的雨声中。
钟鱼不知道他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因为后面他也没再说了。她拿着同鸣镜,后来镜光是怎么消失的也就忘了。
蔺无阙把同鸣镜放好了,冷静了下来,他的面上没有一丝笑意,神色阴暗而冷漠。
他转身,走进一处竹林茅屋,一身血腥气未散,他冷眼看着躺在地上那被捆绑着的两个人。
那不是别人。
一个是面色雪白的洛卿卿,一个是瞠目欲裂的柳寒移。
蔺无阙脸上的表情很冷漠,他的语调很平,笑道:“北冥海的锁龙牢那道密阵是天音宫的,玉符在你们两人身上。怎么?还是不肯交出来?”
他冒险杀回去绑两人来,就是为了这个。
说着,蔺无阙随手就解了两人的禁言咒。
“做梦!”柳寒移瞪大了双眼,气得破口大骂:“蔺无阙!你这丧尽天良的魔道狗贼!事到如今竟还敢出现?你想对洛师妹做什么?”
可恨他不够强大,不能助泽临尊者狠狠诛灭这恶魔!
当然他此刻会在这里,自然也是因为大意了,多少是得意忘形,一时不察,放松了警惕。
他还以为蔺无阙经此一遭,不死也差不多了。
却是没有想到,不出几日,本该是如过街老鼠那般逃窜的蔺无阙,突然现身,他竟然如此放肆地杀到了天音宫的属地御台,卑鄙地将单独行动的他和受伤的师妹都掳走到了这里!
一想到这个,柳寒移就气得浑身发抖,偏偏这滔滔的愤怒里,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惧怕。
蔺无阙真摘掉了面具成为众矢之的的魔之后,比他想象中要要对付得多,又或者说,是可怕得多。
而洛卿卿接连遭受打击,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的,她的注意力也全然不在什么北冥海什么锁龙阵玉符上。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冷若冰霜的蔺无阙,那双受伤的眼神里全是悲戚,喃喃地自说自话:“所以蔺无阙,你成了这样,是因为你,你真的不是……”
他变了,他是蔺无阙,但也不是他。因为这个人眼里心里都没有她。
难怪,难怪。
没中蛊、没被钟鱼欺瞒蒙蔽,他对她好,没有什么欺瞒蛊惑,全然是自己想这么做。因为他喜欢钟鱼,可笑,他竟是真的喜欢钟鱼!
洛卿卿心都冷了。
她内心沧桑得直想发笑,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命定为她便是付出所有爱过,双魂双魄又如何呢?偏偏现在这个他对她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
相对的,他中意那个阴毒狡诈的钟鱼。她觉得荒谬,但也觉得……不甘。
蔺无阙目光幽冷,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
柳寒移心里又急又怒,道:“师妹!这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他是恶鬼!你千万不能被他蒙骗了!”
他咬牙切齿,狠狠地刮去一眼,怒道:“蔺无阙!天音宫弟子誓守禁地,绝不让你这恶魔作威作福,想要玉符?你休想!”
一身浩然正气,当真是不怕死。
好一个不畏生死的仙门正道弟子,大公无私舍身为人,真真是高洁傲岸啊。
蔺无阙笑了。
他的笑容藏在冰凉的暗夜里,显得格外的瘆人,同时也摄人心魄。
洛卿卿失神了片刻,而柳寒移却是浑身紧绷,咬牙道:“你,你笑什么?”
蔺无阙也并不留情,淡淡道:“觉得你可笑便笑了。”
“你……”柳寒移气急,冷笑道:“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你都不要想!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但凡对方有所求且没得到东西,不达目的就不会杀他。
蔺无阙笑容未退,打量着正气凛然的柳寒移,轻声道:“你不会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
柳寒移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蔺无阙慢慢地收了笑容,冷道:“我不是那个恪守规矩的蔺无阙,不高兴了,会杀人。”
“什么?呵,蔺无阙你不用威逼利诱,我身上有师尊的追魂印,你若敢……”
话音未落,蔺无阙掌心化出清光,便将强撑着的柳寒移打得吐血,再而轰然倒下。
“柳师兄!”洛卿卿双眼睁大,看向面色冰冷的蔺无阙,心中不安,慌乱道:“你想要做什么?蔺无阙,你再这么下去,就回不了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话,但此时此刻就是脱口而出了。可能她的内心深处就是抱着一丝疯狂而扭曲的期盼,她希望他回头,什么心魔夺舍都是假的。
走火入魔回来了,他还是他。
不是吗?
蔺无阙勾唇冷笑,一字一句道:“我不必回头,也不想。”
洛卿卿面色煞白,瑟瑟发抖,紧声道:“你会后悔的……”
接着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
天色渐露鱼肚白,那雨也没停。
而这时候,外面拿着鬼影已经没了。雪鸮扑腾着翅膀想出去,但被钟鱼给拽住了。
雪鸮浑身都炸着毛在表达抗议,钟鱼很淡定,没有理会,凉凉道:“师兄昨夜来托梦了,不要出去。老实待着。”
她把想乱飞的雪鸮死死扣着,它自然也就不能出去了。
两人就待在山洞里,老老实实听蔺无阙的话,几乎就是一步也不挪。
钟鱼其实一直在等蔺无阙找她的,但是自那之后,同鸣镜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蔺无阙又跟失踪了一样。
钟鱼抱着雪鸮就躲在洞口那里等人,也不做什么,她数着日子等,默默算着蔺无阙对她说他回来的时间。
不知怎么的,妖城出事之后,钟鱼看不到他,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唉。
什么奇怪的毛病都是被他吓出来的。
蔺无阙说迟一天回来,但是眼看时间要到了,他都还没有回来,钟鱼就开始有点着急了。
不过到第三天的时候,蔺无阙就回来了。
而等不到人的雪鸮被关了几天,情绪似乎也越来越暴躁了,它不停地扑腾翅膀,挣扎着想要出去。
钟鱼正费劲把这暴躁猫头鹰按住的时候,身后就伸出一双手,慢慢地把它提了起来。
雪鸮被提着脚,呆呆地倒立,一下就僵住了,然后它就被无情地丢了出去。
钟鱼回头看,然后就看到了蔺无阙那张清冷的俊脸。他也在看她,唇边扯出一丝很浅的笑。
她先是一愣,随后面上又是一喜,道:“师兄,你回来啦?”
蔺无阙:“嗯。”
他伸出手,把她脸上沾的炭灰和泥一点点擦了去,不过动作有点粗暴。
钟鱼的脸有点疼,感觉他身上带着一股水露重雾的寒气,便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师兄?”
蔺无阙动作慢慢就温柔了。他目光静静落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平静中带着一丝专注,像是看待爱不释手的珍宝。
每每在这种他安静看你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他真的爱你、他很深情的错觉。
钟鱼被反反复复揉着,她不光是脸皮发麻,此刻心里也隐隐有点……酥麻。
蔺无阙忽而弯唇笑了,没由来地对她说了一句,“我给你最想要的。”
钟鱼怔然,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最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
所以她就呐呐地问了:“师兄要给我什么?”
蔺无阙一脸的理所当然,淡淡道:“健康如意,长相厮守。”
钟鱼猛地就想起来了,她在同鸣镜视频聊天的时候说的话……不过等等,长相厮守是什么鬼?
这句她肯定没说过。
但蔺无阙断章取义以及过度解读,根本就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意思,魔鬼的思维就是他觉得是,那就是了。
蔺无阙松开手,随后就慢条斯理地牵着钟鱼的手出去了。
“师兄这几天你去做什么了?”
“杀人放火,惹是生非。”
“……”
大佬你就算是掉了马甲,也请正常一点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