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论他说什么,洛卿卿根本听不进去,只是眼神惊惧又嫌恶地看着他。
“你胡说。他就是他,你这怪物才是假的,你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她颤着声音反驳,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妖王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你怎么就是不信我?”他说那么多,做那么多,她就是不信。
但如今他成了这副鬼样子,也拿不出更多的证据,也可笑。
“我真是,为了你好。”
他叹息了一声,想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但他现在这副狼狈丑陋的样子,靠得越近,他身上阴毒的妖气只会让她面目全毁。
所以他忍住了,同时也忍住了身上的剧痛,沉声道:“等我恢复正常,一切就会回到正轨。我会履行你我之间的诺言,什么都不会改变。”
洛卿卿愕然道:“你要杀了他?”
“不错。”妖王沉稳温煦的语气变得有些阴冷,道:“他存在就是天大的错误。”
“他骗了所有人。不过没关系,假的真不了,卿卿,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可惜他的一番柔肠情意,洛卿卿完全感受不到,也不能明白,她只知道这怪物是控制了她,想杀了蔺无阙取而代之。
大抵是先代入为主的恶意不可逆转,纠缠之下,她内心只剩下满满的抗拒。
看到这在她最消沉最阴暗时在识海出现的怪物,就想到了那个清风明月般的蔺无阙。
洛卿卿眼睛微红,这样不行,她绝对不可以栽在这怪物手里!
所以她看准了妖王受了重伤这一大弱点,就用她仅剩的那点力量,在他靠近的时候,出其不意打中他的伤口,推开,跑了出去。
妖王一时大意,加重了那被蔺无阙打的伤势,没缓过劲来,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惊了惊,随后恨声道:“站住!”
然而,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眼神阴沉,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原本他是打算强行将人带回来的,但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就收回了手。
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好坏,吸收了地窟中损心损身的阴腐煞气,让自己恢复过来。
随后,他便跟了出去。
…
钟鱼和蔺无阙躲在刚弄好装修的新宫里。
说躲有点不符合蔺无阙的逼格,但事实确实如此,就是她这个腿部挂件,担心得要比当事人还多得多了。
她怕妖王杀回来,蔺无阙没完全恢复,如果硬干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一直提心吊胆。
蔺无阙状态还是不太好,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吓人是吓人,但他身上的血好歹是止住了。
钟鱼看着他,还是心慌不定。
她学着曾经他教过的一些零碎的疗法心法,悄悄给他输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灵力。能用一点是一点,苍蝇腿也是肉。
但蔺无阙却不领情,不准她再继续这样满头大汗地消耗那点可怜的内力,神色阴沉道:“没用的。别白费力气。”
钟鱼看得出来还是有用的,心里有点郁闷,但这种事她也不太确定,于是问:“那做什么才有用?”
蔺无阙:“什么都不用做。”
他真正伤的地方,并不是难以愈合的皮肉伤。而是体内极端不稳的灵力,还有那随时游走在崩溃边缘的神魂。
狂乱。
烦躁。
钟鱼一听他冷冷拒绝,立马就收了手。可看他像是很不好受的样子,她痛心道:“那怎么好意思?我看着师兄受折磨什么都不做,那也太冷血无情了。”
重要的是大佬你得赶紧好起来啊,你这样,我超级没有安全感的。
蔺无阙凉凉地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再开口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那给我放一碗血。这个东西最有用。”
钟鱼:“……”
你看你,病着都不能让你停止无处安放的鬼畜。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个,她还是想问,就是有些无语地问道:“为什么我的血有用?”
钟鱼问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她以为又会听到他说‘因为你是我的药’这毫无营养的土味情话,得不到答案的。
但是没有。
蔺无阙面上没有多大变化,他定定地看着她,平静淡然地回道:“大概因为你身上有我最重要的东西吧。”
他用一种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寻常语气说出来,就好像跟她说是吃饭喝水那样平静。
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
钟鱼心口突突地跳,谨慎地问:“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的命。”蔺无阙直接道,他看着她,随后似笑非笑地说:“有的人极修天成,心头血救人续命,你不知道吗?”
钟鱼愣住,这她真的不知道。
不过她脸色也变得雪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简直要声泪俱下:“师兄,原来是因为这个……”
男人,你居然是馋我的血吗!
蔺无阙没让她把那滴眼泪挤出来,就冷冷道:“那你早就成人干了。”
钟鱼:“……”
蔺无阙说的没错。要是有这样的打算,以他现在的鬼性格,估计他早就把她放干血了。
而且钟鱼不是感觉不出来,比起让她头破血流,蔺无阙好像更不喜她受伤。只要她不是在他眼跟前磕着碰着了,每次一被发现,他都不太高兴。
想到这里,钟鱼心里就泛上了一丝有点说不上来的愁闷。
蔺无阙这人吧,说他好,靠近了发现他清雅斯文在外掩饰的本性又让人害怕。说他不好,可每次出事,情况好与坏待在她身边都是他。
掉下悬崖后他来找到了她,平心而论,他提剑而来的那一刻,她内心真的很受触动的。不过她又很清楚,这份心血来潮的心情不能细想。
细想就完了。
因为蔺无阙……他真的是让人望而却步,又致命地诱惑人跳进烈火陷阱的绝世仙君啊。
钟鱼悄悄看了眼重新闭目养神的蔺无阙,无言,然后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凉气。
算了。
蔺无阙的话有多少是唬人的,钟鱼不知道。不过她相信自己看到的,知道输灵力有用,她还是悄悄用了那些疗伤心法,用自己那点绵薄之力,给蔺无阙助力。
有难同当,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也好在她做的这些,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蔺无阙体内那动乱不已的内息渐渐稳了下来。
期间钟鱼一直小心地盯着外面,任何风吹草动都很警惕,但奇怪的是,这地方那么显眼却没有被搜查。
像是暂时被屏蔽了那样。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好事。
她渐渐放下心来,心想着蔺无阙说留这里不是随意乱指的,大概这地方也是有一些特殊之处的。
不过钟鱼心里也知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最重要的还是蔺无阙。
只是她看到蔺无阙肩膀上那道很深的伤口始终没法愈合,急也没法急了,真是看着都觉得疼。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师兄,那井的下面有什么东西?”
那妖王是个那么狠的角色吗。
不过想想,能把蔺无阙伤到,那恐怕是真的很不好对付。所以她有点担心,担心他们出不去这破妖城。
蔺无阙凝神调息,听到她的话后。他倏地睁开眼。想到井下的死人还有那只狂暴的噬心妖,他冷笑一声,“有什么?天罗地网。”
估计是等他很久了。
钟鱼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没什么。”蔺无阙的眸眼恢复平素里的清明,他抬眼看向外面,突然道:“出去吧。”
“现在?那你的伤……”钟鱼神色焦虑,但下一刻,她就看不到蔺无阙身上的伤了。
要不是因为她眼真真把他伤后的虚弱苍白都看在眼里,她可能都要以为,他从一开始什么事都没有。
这男人真的不能用常理去推测。
你以为他不行的时候,不留神分分钟梦想要你老命,可你以为他无所不能时,又有不为人知的危险弱点,甚至说倒就倒。
真的很不好伺候。
钟鱼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反驳,就问他:“那我们要去哪里?”
她现在跟着说一出是一出的蔺无阙,什么都已经习惯了。
蔺无阙道:“一个有点远的地方。”
有点远的地方?有点远是多远?
钟鱼看向他。
蔺无阙也对上了她的视线,目光寂静,若有一道微光在他的眸底流转着,浮浮又沉沉。
他像是在还在犹豫着什么,抿唇道:“计划有变。路上可能没那么顺利,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愿意走,还可以选择留下来。”
这听起来是照顾她内心的意愿,但钟鱼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反正就他那眼神,她敏锐的直觉就告诉自己不能摇头。
再说,她不愿意,留在这里能顶什么用啊!这不是坐着等死吗?
所以钟鱼没有半分犹豫,还是那句忠心耿耿的话,道:“当然走。我与师兄同进同退。”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蔺无阙扯出一丝笑,阴沉多时的心情好像是变好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道:“那就好。”
钟鱼很冷静,很淡定。
不就是拍马屁,常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