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诺的什么后果钟鱼不知道,她现在就知道眼前这清雅绝尘的蔺无阙,十分难以对付。
上帝视角被屏蔽了,剧情隐隐见崩,她身在其中真的完全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钟鱼觉得他有时像是对她如唯一心肝宝贝万分柔情蜜意的情郎,有时他又像是随时准备要她狗命的阴郁仙君。
不好搞。
真的不好搞。
但她不能在这里认输。她咬紧牙关,不怕死地大声道:“我忘了。”
吓唬谁呢,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后果怎么样吧!我什么都忘了!
蔺无阙勾唇笑了。
他瞥见她额上泌出了冷汗,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道:“你很怕我?”
怕么。
钟鱼扯了扯僵硬的嘴皮,也半开玩笑道:“怎么会?蔺师兄动怒也总不会要我性命,怕什么?”
她说这话并非单纯缓和氛围,隐隐也有试探的意思。蔺师兄,你不能真的对我图谋不轨吧?
蔺无阙似笑非笑看她。
随后他淡淡地替她擦去了额上的冷汗,平静地说道:“我是要师妹的心,自然不是性命。”
好感动哦。
但我半个字都不敢信。
“好好静养,下山之事就不必你操心了。不是什么难事,裴师弟替你去。”他神色恢复如常,对她说道。
转瞬间,他风轻云淡地说回了正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鱼心神不定,眼下她备受照顾,却也心不安理不得。
她此刻也知道成亲这事目前是让蔺无阙改变不了主意了,言多必失。
一听说金水台这略耳熟的地方,她还是冷静地想了想,然后开口道:“蔺师兄,还是我去吧。我天天躺着都废了,金水台那边我最熟悉,这事也不难办,裴师兄忙得脚不沾地,还是我去吧。呃,顺便散散心?”
重要的是,时时刻刻在蔺无阙的眼皮子底下,眼看剧本错了还什么都不能做,她真的要疯了。
蔺无阙定定看了她半刻,唇角染着意味不明的笑,道:“也好。”
这就是答应放人了。
钟鱼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蔺无阙将要离开的那一刻,突然听到他幽幽地说了一句:“对了,听说你想要我的腰带?”
钟鱼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
妈蛋,裴顷云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只大喇叭?!
她眼神心虚而凌乱,艰难道:“不是,蔺师兄,其实我就是跟裴师兄开个玩笑……”
谁知道他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真的也无妨。”
??钟鱼看他,结果看到他转过身回到她面前,雪白衣袖翻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开始……
钟鱼要喷血了:“蔺师兄!别别脱……”我只是个只敢yy怂货,你不要那么奔放脱裤子啊啊啊啊。
她急得脸都充血了,悄然听到蔺无阙轻笑了一声,声音如枝头愀然飘落了一捧细雪,清越冰凉,却是愉悦的。
只见他从袖口里取出一枚玉符,轻轻放在她手上。
蔺无阙淡然道:“雁定殿的符引。想何时去,就何时去,无人拦你。”
钟鱼愣怔接过,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她他的内房钥匙。这算什么?真把她当内人了吗?
这信任这情意,好沉重。
蔺无阙看她神色纠结,眼里含着晦暗的笑。
忽而他凑近她耳边,温润低沉的嗓音隐着邪性:“下次不必找外人。脱不脱人都是你的,区区腰带算什么?”
钟鱼耳根红了,气急地瞪了他一眼。
蔺无阙似乎心情变好了,温柔地揉了把她气鼓鼓的脸蛋,听到弟子前来通报,才高冷优雅地走了。
钟鱼捂着脸,心里默默流泪。
蔺无阙他绝对绝对吃错药了!
造孽。
现在钟鱼是拿到了玉符,但蔺无阙这个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在让她心里忐忑不安,雁定殿那地方她反而不敢随便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东西都拿到了,岂有不去之理?所以钟鱼想了两天,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去了。
雁定殿是主峰掌门修炼的起居住所,一般人不得随意出入,蔺无阙把玉符给了她,可见他是一点都不避讳了。
钟鱼特意挑了一天趁蔺无阙有事不在,便一鼓作气去了,去倒是真的去了,但是她把寝殿翻遍了要找的东西竟是一样都没有找到。
一、样、都、没、有。
……她觉得,蔺无阙是在逗她玩。
钟鱼实在找不到,郁闷地绕到屏风后面,抬头看到了在紫竹站架上那只高贵冷艳的雪鸮。
那是只通体雪色的白猫头鹰,好看,高贵,肃杀而危险。
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凶戾,此刻是冷漠而淡定,从她进来到最后翻了个天翻地覆,它始终居高临下看着,翅膀都不扑腾一下。
这年头,连鸟都瞧不起人了。
钟鱼随手拿起竹片,试图去逗它,道:“喂,你知道东西藏哪了吗?”
雪鸮当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甚至不高兴地用爪子抓住了竹片,一下踩在脚下。极不配合地转身,拿雪白的羽毛屁股对着她。
“……”
好有个性,不愧是男主的鸟……呸,猎回来的鸟。
眼见今日自己是找不到东西了,钟鱼心塞得把翻乱的东西物归原处,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不过,她出去的时候,一直不搭理人的雪鸮忽然就动了,优雅地飞到石灯座上。
钟鱼往前走,它又优雅地往前飞一个石灯座。
她顿时奇了,“你想要跟我走?”
雪鸮终于像是勉为其难地看了她一眼,它当然还是不会说话,不过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飞到她的肩头。
意思很明确,它想出去。
钟鱼不明所以,她走了两步,结果走到石阶时,雪鸮颤了颤翅膀,整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难耐地往外冲。
但结果却是令她大为震惊的。
雪鸮刚冲出去的那一刻,空无一物的前方平白闪起了雷霆,瞬间把雪白漂亮的雪鸮无情地劈了回去。
钟鱼惊呆了。
隐……隐形鸟笼?
雪鸮扑扑翅膀,发出两声难听而悲愤的吼声,抱着一丝希望,飞回了钟鱼的肩头。
钟鱼忽然福至心灵,她往前走几步,果然她屁事没有。雪鸮就被狠狠抽了回去,这回比刚刚还狠。
“……”
雪鸮被抽懵了,屁股上面的长羽毛掉了两根,它仿佛满脸的难以置信。
蔺魔鬼果然是个反复无常、无情无义的神经病!放个坏女人进进出出,它连爪子都不给伸。
钟鱼就有点不忍心了,迟疑道:“现在我也没办法。我下次让蔺师兄放你……”
屁股毛被劈焦了的优雅雪鸮大概是伤自尊了,背影沧桑而萧条,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钟鱼低头摸了摸手里的玉符,一言难尽地看着这‘机关重重’的屋子。
别想了。
鸟偷溜都出不去,肯定什么东西都偷不出来。
…
钟鱼忧愁地从里面出来,刚下了石梯,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来到殿门前的程易四师兄,面色阴沉,正横眉冷竖对着她。
钟鱼愣了下,此人修为气势不凡,级别属于普通帅,但放在俊男美女云集的玛丽苏书里,就是一副透明路人脸,导致她第一时间没想得起来。
程易冷笑:“看来蔺无阙娶你这事是真的了。师妹好本事,恭喜啊。”
钟鱼一听他如此直言不讳喊蔺无阙的名字,就恍然想起来了。
这人是掌门之位的竞争者,实力不俗,争强好胜,从小把男主当成对手的小透明,偏偏又处处不如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简言之,他就是,整一套倔强的杯具。
钟鱼眼里多了一丝感同身受的同情,道:“惭愧惭愧。我也想不到的。”
“你……”程易被噎气急,旋即又讽刺地笑了,道:“不用高兴太早。你以为蔺无阙真心娶你?”
钟鱼倏地抬头看他,目光里瞬间带了一丝鼓励的期许。你发现了什么隐情?请说下去!
程易本想嘲讽的话,被她莫名发亮的眼神弄得说不下去了,恨恨道:“他不过是把你当成踏脚石罢了。你得意什么?”
他最后瞪她的那一眼却有点复杂,只冷冷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钟鱼,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钟鱼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过程易这人性格古怪,脾气怪人缘差,时不时都得来讽刺一番,她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钟鱼两次无功而返,就连在千经阁顺手牵羊弄出来的那件厉害点的武器断蛟鞭都被蔺无阙没收了。
她心情可想而知。
秦表弟是件贴心小棉袄,知道她烦什么,安慰道:“师姐不必担心,掌门师兄肯定是亲自打造合适的法器给你。再说咱们宗门里的法器,还不是随师姐高兴挑。”
“便是程师兄这样不好相与的人,也无法如何。师姐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跟班小盆友欠揍且狂妄的口气,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可见以前的钟鱼任性妄为、嚣张跋扈的气焰肯定是不小的。连累秦子茗小盆友也有样学样。
钟鱼叹了一声气,语重心长:“小茗,以后说话做事低调。祸从口出,低调。”
再了不起我们都是小配角,越高调作死下场越惨,刚刚我就被那位不好相与的程师兄发警告牌了,小明同学。
钟鱼其实心里有点担心,她以为这小明表弟跟着学歪了,性子要好好掰才行。
没想到她一说,洋洋得意的秦子茗就乖乖听话了,立刻点头认真道:“是。我听师姐的。”
不愧是女配的忠实迷弟粉丝,言听计从,听话得没有道理可言。
没有安全感的钟鱼很感动,就决定此行带最放心的迷弟一起下山,去金水台了。
其实秦子茗方才说的话不错,从前师尊老家长还在,最疼的弟子就是钟鱼,护身法器什么的还真是差不多她随便挑。
就拿她原来用来傍身的那把剑来说,就是百年一开的灵月秘境里探出来的宝物,那是为提升她修炼量身订造的配剑,可遇不可求。
可惜这把剑因为除魔大战时她身受重伤,落在了金水台那个地方,她现在还得去取回来,所以这也是蔺无阙一说起,她就非要去最主要的原因了。
打定了主意,就有了生存奋斗的希望,钟鱼当晚就睡了个好觉。
……才怪。
她一睡着就做了被冻成雕塑的噩梦,那种张狂的冷意就是明知在梦里,都瘆得入骨。
她冻成一条动弹不得的老冰棍,悲愤而绝望地躺在一望无垠的冰湖中,耳边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下,一下。
钟鱼很努力地想看清楚来人。
但遗憾的是,这人始终有云雾遮绕,那轮廓似带着温柔如风的笑,只犹抱琵琶半遮面。
就在她失神恍惚那一霎那,那人抬手就是血腥凶残的一掌!
毫不留情地将她挫骨扬灰——
卧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