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段长老一声呵斥吓到功力不稳的阿笙只能放下手,妖灵失去支撑瞬间飞向天空,闻人夜想要继续将它收回的时候只听刘品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夜,还不快住手!”
居然连刘掌门都来了,她只得收回手,转身看向不知为何会来此地的两位长辈,同时转身的还有燕子初与文婵婵,最会察言观色的文婵婵已经噗通跪下,嘴里一个劲求饶,心里一万个后悔答应让阿笙救妖。
天境救妖一事就这么突如其来被打断,河妖的妖灵释放到天空,一场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天境那美轮美奂的冰凌出现裂纹,不多久这里的一切都将恢复原样,幻影和寒气都将消失不见。离开前的一刻阿笙还不忘抬头看向天空,雨水打在冰冷的脸庞,好像听见它在天的另一边说了“谢谢”,尽管知道回去免不了一顿责罚,好在有了师姐的帮助,已成功将河妖感化,那一切责罚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隔天早会结束后立刻就进入了擅闯天境的四人讨伐大会,三个人毕恭毕敬跪在三位长老面前,只有一根老油条在那打哈欠,苏长老断然是不会放过他的,当着天池山所有弟子以及昨天才到访的六皇子的面呵斥道:“天境是什么地方你们不知道吗?余笙不知道就算了,你们三个也不知道?燕子初,是不是你教唆他们过去的?”他这一训斥,人群中看戏的六皇子噗嗤一笑,拨弄刘海的动作更显造作。
“不是……”作为罪魁祸首的文婵婵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冤枉,谁料苏长老立刻打断她:“不是他还有谁?你别替他隐瞒了,他又不是第一次,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文婵婵还想说就被燕子初拦了下来,他自己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开口道:
“您老人家也越来越会猜了,行吧,是我的主意,怎么罚您尽管说。”
“不管燕师兄……”
“行了阿笙,这种事就不要抢了,是我一个人的错这事就好办了。”说完还朝他使了下眼色,他不知道他叔叔的脸面已经掉了满地,整个人几乎是半抽离的状态。
苏长老在前面气的胡子都在抖,最大的原因是他已经想不出任何可以惩罚这小子的内容,除了逐出天池山真的别无他法,可这小子的父亲又对天池山有恩,他肯定是不能将他赶下山的。
“该罚的都罚了,该打的也打了,你怎么还是这般无法无天,还带着别人跟你一起闯祸,换做别人早就要逐出师门了,你看看你……”
“不能逐出师门,苏长老,段长老,宣长老,天境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去的,河妖是我放走的,如果要逐出师门那也应该是我……”阿笙这些话才说出口掌门燕巳钦只感到一阵晕眩,一手按住额头,一边往刘品君那边瞄,这次事关她门下两名弟子,其中还包括她的得意门生闻人夜,此时她的脸色比门前的青石路还要青。
“你呀,就是被这个目无王法的师兄带坏的!他一个人坏就算了,这次还牵扯了三个人,真是长本事啊!阿夜,你又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混在一起的?”苏长老恨得牙痒痒,闻人夜面不改色:“我认错,请三位长老责罚。”
“你……”段长老也跟着长叹一口气,眼看定不下罪,那一脸看好戏的六皇子慢悠悠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起范儿,捋了捋刘海,嘴角微微上扬,道:“本皇子才来就遇到这么大的事,又是破戒,又要逐出师门的,看把婵婵吓得,没必要。”
苏长老放低声音对皇子解释:“六皇子有所不知,说起来也是咱们天池山的耻辱,这个燕子初实在是个祸头子啊,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还是无法将他驯服,难得六皇子上一次山,就让你看了笑话,也是我苏登丰管教无方啊。”
六皇子阴阳怪气的踱步到燕子初面前,故意在他鼻子前走来走去,说:“其实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苏长老何不看在本皇子的面上饶了他们这次?”
燕子初一把拦住他不安分的腿,稍显不耐烦的说:“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你最好搞清楚,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你真会自作多情,你不知道我多想被逐出师门。”
“你走了,婵婵可就是我的了。”
“你以为我走了她还会乖乖留在这里?”
“哼,那我们就走着瞧。”六皇子冷笑着转向一时陷入僵局的三位长老,“就在刚才本皇子做了一个决定,我决定留在天池山修行捉妖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必须要一座独立的院落、独立的沐浴间,并且,让这小子帮我修葺一新,不能让任何人帮忙,作为惩罚他的‘无法无天和目中无人’,怎么样?”
三位长老相互看了一眼,天池山历来没有收过皇亲国戚,这位六皇子到底中了什么邪会想出这么个玩意儿?连他的随从茅公公也皱眉眉头,小声嘀咕让他三思而行,他一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行了茅公公,本皇子心意已决,你回去如实禀报给父王便可,作为破例收下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弟子,再让父王带二十箱黄金过来送给天池山。这样够有诚意了吧,苏长老?”
一听“黄金”二字苏长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说话也口齿不清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既然六皇子不嫌弃……那就……先这么定了吧……独立的院落倒是有……可我担心燕子初游手好闲的没办法做好修缮事宜,我会请几位最优秀的工匠过来给六皇子……”
“苏长老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只要燕子初一个人过来帮我打扫屋子打扫院子打扫茅房。”
燕子初冷笑一下:“你是不是还要我天天给你端茶倒水洗夜壶?”
“你可真聪明,本皇子正有此意。”
“苏长老我请求你们立刻将我逐出师门。”他二话不说举手示意,紧接着文婵婵也跳了起来:“三位长老如果要将子初逐出师门那就连我一起逐了吧!”
刘品君气得头也要炸了,瞪着不争气的弟子一顿呵斥:“文婵婵你疯了吗?说得什么傻话?要不要脸啊?”
“掌门……这个人他摆明了欺负子初!”她带着哭腔直指六皇子,刘品君感到自己的脸面也碎了一地,此番是硬着头皮说:“什么叫欺负他?要不是他教唆你们去天境,会有今天这一出吗?”
“哎呀不是他!是我让大家陪我去的!子初、阿笙、师姐都是被我指使的!”说完她就“哇”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吧嗒吧嗒掉个没完,铁石心肠的刘品君根本不吃她这套,铁青着脸道:“哭有什么用?祸也闯了,你还担心罚不到自己头上吗?”
“那就罚我好了嘛!”
六皇子上前一步打起圆场:“哎哟哟,都哭成这样了,我看就算了吧……”
“不用你替我说话!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行啦!”苏登丰一声怒吼,整个脸上除了胡子眉毛是白的其他地方都气红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都抢着受罚,像什么样子?!你们四个,现在就去把清泉下的空院子给我收拾干净,必须收拾的一尘不染,但凡有一根头发掉地上都给我重扫一遍!收拾干净等着六皇子来查收,他若不满意你们就今晚就别睡了,必须收拾到人家点头为止!”
于是昨天夜里四个人还在梦幻般的天境欢声笑语,今天就在空关了几百年的屋子里吃灰,连打了三个喷嚏的文婵婵气得把扫帚一扔,一屁股坐到地上,愤愤不平的嚷嚷:
“越想越生气,他凭什么让我们给他收拾屋子?他自己不是带着侍卫吗?那些人都是假的呀!苏长老也是,简直一头栽进钱眼里了,听到黄金两字口水都流下来了,真恶心。”
她师姐用拖把戳了她两下,说:“你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早点把活干完。”
“我累了,昨晚就没睡好,今天起那么早还被教训一顿,现在还要打扫这破屋子,想想就气,好气。”
与门框上的蜘蛛网对抗了老半天的燕子初嘀咕道:“乖乖跟她回京城不就没事了……”
“你说什么啊!子初,我宁愿跟着你喝西北风我也不要跟着他享荣华富贵,我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么?”
“谁叫你长得好看人家就是盯着你不放。”
她扭扭身子,娇羞的笑了:“你……觉得我好看啊?”
“好看好看,有鼻子有眼的,多不容易。”
“你在取笑我?”她一个闪身朝他扑过去,正要小拳拳伺候的时候六皇子漫不经心的走过来了,一进来就看到这两个人如此亲昵的样子,心里一股无名火瞬间升起。
“咳咳,大庭广众调戏本皇子的女人,燕子初你死性不改罪上加罪。”嘴上如此刻薄但是看到阿笙他却很友好的跟他打招呼,“哟,余公子下午好,有劳余公子。”
阿笙笑容特别僵硬,眼神来回在他跟燕师兄身上飘,燕师兄本无心理睬他,他还故意上去挑逗,真是特别闲得无聊一人啊。
“让我看看你都弄的怎么样了?哟,这天花板怎么还那么多蜘蛛网啊?怎么回事儿啊?”
燕子初的手还停在半空忙活,却不忘嘲他一句:“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儿以前是个盘丝洞,后来有个傻缺非要在这里过夜,结果被蜘蛛精吸光了精血,挺惨。”
“你什么意思?讽刺我啊?”
“我哪敢讽刺你?真人真事,不信去问苏长老。”
他说的似真似假把文婵婵逗得笑不拢嘴,这又把六皇子气得头上冒烟,指着天花板说:“谁管你真的假的,燕子初你给我听好了,这里必须给我弄干净,否则别想休息。”
“你别老针对子初,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文婵婵凑过去一把抱住燕子初的胳膊,还赌气朝他瞪眼,他无话可说,瞅到脚边有只装垃圾的篓子踹起脚用力一踢,垃圾翻得满地都是。
“你!”
“你是本皇子的女人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必须离他远一点!本皇子耐心有限!”
“你有病吧?”
“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六皇子踢翻了垃圾正要扬长而去,不料被闻人夜举起拖把拦住去路,他不耐烦的吼了声:“干什么?给我让开!”
他这次算惹错了人,闻人夜眼神如冷箭一般锐利,冷冷的说:“捡起来,扫干净。”
“什么啊?”
“捡起来,扫干净。”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眼看要吵起来阿笙赶紧跑过来相劝:“没事没事,我来扫我来扫,六皇子您去忙。”突然就被闻人夜捂住嘴,她就跟王者一样居高临下,道:“你不是刚入门的弟子吗?哪里不对吗?”
“我确实刚入门,但你别忘了我的身份!”
“我入门十七年,论身份是你师姐。”
“你还挺会扯的嘛!本皇子心情不好你最好别过来指手画脚!”他伸手将她一推,闻人夜反应极快,先一步扭住他的手腕,他疼的嗷嗷直叫。
“啊……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凶啊!你谁啊!本皇子绝不放过你!”
阿笙还在那里劝:“算了,师姐,算了……”
“你给我闭嘴。”闻人夜再次使力,六皇子身边的侍卫个个蓄势待发的样子,她则面不改色的说,“这里是天池山,不是京城,在这里没有帝王百姓之分,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待下去就收起耀武扬威的德行,还有,你弄翻了这些垃圾,理应打扫干净。”
“啊——你们还愣着干嘛——”六皇子的手已被扭成畸形,脸也痛苦的扭曲着,只听他对旁边的侍卫说,“还不快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要等本皇子手断了才动手吗?”
他一声令下那几个侍卫立刻埋头捡垃圾,闻人夜瞥了他们一眼后松了手,吃了大亏的六皇子捂着红肿的手腕愤愤不平的走了。
他一走文婵婵又担心了,拉着闻人夜就问:“师姐,六皇子会去长老那里告状吗?”
她不慌不忙的道了句:“怕什么,我又没说错。”
“他那个人可不讲道理了,我担心他去长老那里告你状。”
“你别担心我了,他看不惯的是燕子初,你有空还是担心他吧。”
“可不是嘛!师姐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呀?”
“一下子遇到两个无赖你是挺倒霉的。”
“两个无赖?等等,子初才不是无赖呢,师姐你也欺负他?”
“不说了,赶紧打扫吧,天就要黑了。”
师姐一声令下,所有人再次投入到打扫的工作。不一会儿夕阳西下,暮鼓声响,群鸟飞过山林,四个人朝着鼓楼飞奔而去的身影在夕阳下成为一片剪影,很多年以后想起今时今日,仍会为当时这颗年轻的心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