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乎在场所有人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冷战。其实说实话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在经历了相当一部分做噩梦都不敢想的离谱事情以后,这种事倒也不算是其中最为令人恐惧的。但最主要的一点则在于,在有些时候,“恰到好处”的发散思维往往能再一次推你一把。
虽然那个叫做塞隆的行刑官看上去是个独狼,且在此之前人们都跟他不是很熟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但是目前而言身处于这样一个陌生未知的环境里,这些不一定完全能做到感同身受的同行们,与其说是在为塞隆而感到懊悔悲伤,倒不如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这……这谁能想到会这样啊,也不能完全怪我们吧……”
宋双第一个反应过来,嘟嘟囔囔几声。
其余的行刑官则神情各异,也有人嘴唇张了又闭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一拳泄愤似的砸在身下的床板上,狠狠抹了把脸。
秋玹站在中心处将所有人的面部神情一览而尽,她又抬手看上去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回忆起之前藏身于那间杂物室的柜子里看到的场景来。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只不过是亲眼见到了那个养在教堂里“吃人的怪物”而已。
都说在一些偏远地区,远离中央教会的地方教堂,仍然保持着一些偏门而匪夷所思的习俗传统。其后的背景暂且不必深究,总之,在这个小地方似乎是隐隐有个传言,说是镇上唯一的一所教堂里面养着一只吃人的怪物。
当时秋玹一直在柜子里等了小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终于听见外面淅淅索索的动静声传来,她将视线对准地上那具被链锯人活活绞死的尸体,看见一个“人”慢慢从阴影里爬了出来。
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秋玹险些有点没控制好脸上的神情,只因他的长相体貌实在是过于惊人悚然了,乍一眼看上去简直说不清那到底是个人形还是在野兽群里长大的狼孩。
那个用四肢匍匐着往前爬的人很快行进到地上冒牌神父的尸体旁边,他首先从尸体的一只手开始往下吃,慢慢地四肢尽去,却始终没有动过中间那副躯干。
等到吃完了手脚,又将嘴里的舌头连根拔出来嚼下去了,那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慢慢拖着剩下的一副躯干离开了杂物间的范围。
秋玹动了动身子,想要踏出柜子跟上去,却在下一秒猛地僵住了身形。
她看见老旧衣柜的缝隙外面骤然出现了一双眼睛,那眼睛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就这样一眨不眨直直盯着柜子里的自己看。
秋玹下意识将手里的玉坠握紧了些,而紧接着她意识到并没有用,毕竟丑陋玉坠只是用来藏匿作为活人的“气”,并不代表可以让你整个人都隐身消失不见。
她慢慢吞咽了下口水,视线上移,对上了柜子外面的那双眼睛。
……
“我们都将整件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或者也可以说,将某些人想得过于简单了。”
秋玹重新坐回雅的身边,她随手撑起了一个隔音屏障,手指扶额摇了摇头。“明面上,我们都以为那伙杀了全教堂并且冒名顶替的歹徒是‘恶人’,但是谁又知道,那伙人不是前脚刚从B市逃出来,后脚就进了狼窟呢?”
“那双眼睛是属于赛琳娜的。”
秋玹看向一脸惊讶的雅跟艾德,轻轻叹了口气。
“是赛琳娜在偷偷饲养那个吃人的怪物,这次链锯人杀死的那个冒牌神父,包括之前厕所的冒牌修女,他们的尸体都是被赛琳娜养的那个怪物吃掉了。并且,下午落单的时候,塞隆也是因此而死。只不过他在死前奋力挣扎了片刻跑了回来,只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雅跟艾德在内的人全都已不忍再细想一遍。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一伙歹徒在B市杀人跑路,在封海之前抵达了附近一所偏远教堂,为了隐藏身份不惜杀了教堂里的所有神职人员自己冒牌顶替。只是没想到他们杀了所有人,却因为意外放过了其中最危险的那个——在教堂中饲养吃人怪物的修女,赛琳娜。
事到如今,可以说这是一个以恶止恶的故事,并且那伙歹徒走到这步也算是一种报应。
他们大概理清了整件事件的前因后果,雅皱眉沉思了一会,道:“但是就算知道了这些,我们要怎么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去呢?还是得从赛琳娜身上下手吗?”
“也有可能是从那个怪物身上。”
秋玹叹了口气,“刚才的时候,我不知道赛琳娜究竟是不知道是我还是看到了但装作没看到。总之她跑过来往柜子里面看了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一样转身去处理那个怪物吃完尸体后留下的狼藉了。我看她打扫的动作很熟练,看上去并不是第一次帮那怪物善后。处理完之后她就走了,我悄悄跟上去看了一眼,她是往右手边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那你觉得那伙歹徒发现这件事了没有?”
“不好说,但是时间一长,他们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伴彻底失踪了以后就该怀疑了,这也是我现在担心的事情之一。”秋玹道,“他们不可能怀疑赛琳娜,因为正常情况下而言根本没有人会怀疑赛琳娜,也联想不到吃人怪物的事情上去,那么怀疑对象就只能是作为外来者的我们。”
“他们一定会把同伴失踪的事情怪到我们头上,所以现在……要么先下手为强,要么,就想办法再去把那个怪物找出来。”
“如果让我选,我肯定选前者。”雅这样道,“现在谁都不知道那个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那伙歹徒,就算再穷凶极恶,也是一群活生生的人。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们肯定占优势。”
秋玹却摇了摇头,“那也不一定……我说不好,总之,还是留几个心眼吧。”
然而并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去深虑对策,几分钟之后,哐哐哐的砸门声响起。这一次就不再是之前那一想起来就感到寒毛耸立的奇怪敲门声了,而是切切实实属于一群处于愤怒状态中的歹徒。
依然是之前那个壮实男人过去开的门,只见门外赫然站立着满面怒容的“神父”,余下几个之前在长桌上看到的人影,也统统站立在他身后。
“我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们一个说法。”神父还算是勉强忍耐下来开口道了这么一句,“我们的两个同伴失踪了,而今天下午,有人看到你们中的那个大个子在盥洗室里洗手,冲下的水里全都是血。”
他话头猛地指向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链锯人,这一下,其余尚且不知道事态发展的行刑官也全部转头看去。
“我们无意惹事,但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公平的对待。”假神父抬手按了按左边的胸口,就好像真的是一名神父在力图为自己的教友博取公正一样。“你们总要做出一个解释。”
白亦打了几局圆场,话头一转直直指向那边的链锯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赶紧解释一下吧,说不定只是一个误会呢。”
链锯人目光都没有往他那里瞥一眼,自动忽略白亦有些阴沉的脸色,他戴着束缚口罩的面孔转向假神父,淡声道:“看他不顺眼,就杀了。”
其他的行刑官已经在心里或者明面上辱骂链锯人了,秋玹拖着手臂飞快想了一下之后可能会造成的几种后果,突然觉得链锯人此刻这种行为竟然可以说是有意为之的。
他好像并不完全是表面上所展示出来的那种形象。
果不其然,歹徒冒充的假神职人员队伍里,人们脸上露出冒犯且愤怒的神情来。
为首的假神父上前一步,面皮涨红。
秋玹混在人群里,突然朝着对面的方向放了一记冷枪。
骤然枪响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那边的歹徒队伍终于意识到什么,彻底撕破面皮破罐子破摔,想要杀人灭口掩盖罪行。
少有人看见,在突然开始混战的房间里,雅神情极为复杂地看了秋玹一眼,半晌,哑声道:“你刚才的那一枪……是怎么做到的?”
秋玹回了一个眼神,“你根本就不懂枪。”
雅:“你再说一遍???”
秋玹及时从她身边溜了。她也没走太远,也并没有选择将艾德完全保护起来,只是不近不远地坠在艾德旁边,看着对方以略显稚嫩的手法在人群中缠斗。
也不知道再死多少个人,会引来那个隐在教堂里吃人的怪物。
秋玹混在人堆里时不时补上几刀。她算是发现了,那一伙冒充进来的歹徒在危机关头似乎是都会变身,只见这一会场面里光怪陆离的诡谲人体跟组织横飞乱舞,盯着看久了甚至都有一种理智在下降的错觉。
到底是为什么,正常的人类会变成这样?
还是说,只是他们的“感官”受到某种暂不明确的影响,而出现了幻觉?
似乎是在人群里第一具尸体倒下以后,一部分的人开始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传来的阵阵咯咯咯磨牙的声音。
秋玹及时脱离人群,并且把艾德也给拽了过来放在门后,隐匿身型等待着怪物出现。
而当那个吃人怪物的悚然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她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是隐隐看见了其中一个扭曲成面条的冒牌修女径直从胸口掏出了一枚什么东西来。
再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瓶圣水。
圣水?
那一瞬间秋玹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也有可能那圣水是他们从B市被杀害的主教身上抢过来了?正想出了一个合理解释的同时,秋玹看见,为首的冒牌“神父”,手上多了一把刻着十字架花纹的手枪。
这种手枪她只在圣迦南的那些全副武装的神职负责人们身上看到过,是内部人员才有资格使用的。甚至在身死之前他们会选择用最后一点时间毁掉枪械,就是为了不流到外界手里。
秋玹整个人停在原地,她看着看着,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诞无比的想法来。
“……”
好像一直以来,他们都先入为主地认为:因为那一伙人假扮了原本教堂里的人员,所以就是他们杀死了原来的教职人员。
可是如果,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杀的呢?
秋玹突然反手将艾德推到雅的身边,自己绕开趴在房间中央的吃人怪物,朝着门外面冲了过去。
那个名叫赛琳娜的修女慢步从右手边的房间里走出来,她踏进走廊的时候似乎还花了一点时间左右转了转确定方向,这才抬脚朝着这间房间走了过来。
“韦伯。”
她朝着这个方向轻轻喊了一声。
那吃人怪物——或者说,名叫“韦伯”的男人,一点一点舔舐着血迹从地上站立了起来。他似乎是尚且不熟悉如何用两条腿维持站立,兀自调整了好一会,这才晃晃悠悠地站定在房间里。
唯一剩下的那名幸存者,“冒牌”的“神父”,扭曲成条的身躯顿了顿,再一次从弹匣里掏出了枪械。
“原来是你们。”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每说一句嘴里就往外喷出一口血沫。最终“神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向外喷出一口心血,摇晃着跪在地上。
宋双趁机将枪口对准地上的人。“我们赶紧杀了他吧。我刚才听赛琳娜叫那个怪物‘韦伯’,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圣迦南的那个精神病人啊?”
他持枪的手被另一道更为狠准的子弹射中了,宋双惨叫着掉下枪械,红着眼睛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雅用看垃圾的视线回视,手腕一转,枪口越过中心处的“韦伯”,指向站在门口的赛琳娜。
“原来是你们,你们才是在B市犯下凶杀案的凶手。”
秋玹溜到“神父”身边蹲下,默默往他嘴里塞了一口回复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