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下地的五个人虽然经历了一系列走在前面的队友大变活脸走进岔道被不干净的东西追赶等等遭遇。好消息是,至少到现在为止,五个人一人不少,没有出现失踪死亡。
只除了一个。
秋玹面向刚刚从隔壁炸开墓道逃出来的一个人,“刚刚那眼睛是趴在你背后吧?”
“什、什么意思?”
那名行刑官一直以来在队伍中都是一个极不起眼的人,就前几天的表现来看能力天赋也平平。秋玹真正在意的是,在炸开甬道之前乔尔吉大喊了一声“你背后有眼睛!”。而现在,那名行刑官看上去安然无恙地出来了,所以头发也不可能完全毁在爆炸中。
她这么一说,陈鸣也随即意识到这点,沉着脸向那名行刑官走去。
“不是、你们怎么怀疑队友啊!我真的没有被掉包,我真的是我啊!”
“现在不仅是掉包的问题,还有那团头发到底去哪了。”陈鸣的语气很平静,如果忽略她手上毫不留情抓向行刑官的动作来说。“若是头发还藏在你身上,那么我们全部人都会遭殃。”
行刑官抖着手往自己背上够,摸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他张口还想要辩驳,陈鸣眼疾手快以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将一枚什么东西塞进他嘴巴。行刑官一秒后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吐,被陈鸣掐着嗓子让生吞下去了。
秋玹不带什么情绪地咂了咂舌。
“只是一种检验手段而已,不会对你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看穿那名行刑官骤然失色表情下的惶恐,陈鸣道,“双重保险,对你放心,对我们也放心。”
于是那行刑官垂着头不说话了。
五人重新会合,陈鸣确认了一下当时在下降途中秋玹他们碰到的事情,又核对几遍墓中分布情况,道:“既然已经确认了从那盗洞下来是正确的位置,现在也找到了主墓方向,我们可以上去与大部队会合了。到时候把那群学生带下来就能直接完成任务了。”
“……就这么走了?”
第一个说话的是乔尔吉,高壮男人将小型火枪别到腰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势朝着中间抬了抬下巴。“我们不打开那个东西吗?”
因为文化差异,或许也可以说,世界位面差异。乔尔吉看到眼前主墓的布置根本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的,他完全一点都没有接触过红白事或者是下葬,正如同那个原先根本不认识“棺材”是什么的来自前沿位面的行刑官朱莉一样。
所以他不会明白,头顶上贴着的那枚完全惨白的“囍”字有多悚人,眼前的这一幕有多诡异。
“开这里的棺,用脚想都会开出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吧。”秋玹靠在他们之前来的那根甬道边缘,乔尔吉有些不高兴似的皱皱眉,粗声粗气问她:“那你准备怎么办?这可是大好机会啊,我们是第一个接近关键线索的,难道你就能这样放弃了拱手相让?”
陈鸣突然短促笑了一声。
秋玹知道她这还是在对于自己轻而易举将获得红布的方法公之于众而耿耿于怀,更何况,现在等在上面的那些行刑官肯定早就按照她给出的方法回村进庙拜佛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裁缝店就会热闹起来。
“我无所谓,”她耸耸肩。“听你们的,你们愿意开棺就开,不愿意就走。”
“走什么啊,现在走了,下一次带那帮学生进来不还是要打开的!”乔尔吉说着回头看陈鸣,似乎想从她那里找到认同,“你们怎么那么怂啊,机遇不就是要自己主动争取吗,说不定又能从里面找到像之前红布那样的保命符呢!”
陈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除了乔尔吉之外其他几个人心态平和得好像完全不关自己的事。就在这时,耳边骤然传来一阵噗嗤轻响,紧接着,那一头中心一道人声惨叫响彻在耳畔。
秦九渊放下手腕,他掌心里握着那把全绝境枪械第二昂贵全自动无限弹药机械枪,指向的位置,那名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棺材边的行刑官正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叫。
秋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秦九渊:“……它不是自动瞄准的吗?”
秋玹:“……”
两人还在进行友好的枪械战术讨论,陈鸣冷哼一声朝倒在地上的行刑官走去,蓦地,死寂主墓中又响起一声消了音的扳机轻响。
唯一的惨叫声便也消失了。
未凉尸体上骤然升腾出一团火焰,皮肤在烤炙中发出噼啪炸裂声响与一股刺鼻焦味肉香,乔尔吉愣了下冲上去质问陈鸣,说不是刚才已经验证过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人?
随即秋玹也拉着秦九渊走上台阶,她伸手拽了把险些将枪口戳到陈鸣脸上去的人,朝着燃烧起来的尸体指了指。
只见在一阵噼啪烤炙中,蓦然而生一股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不像是凭人类生理构造能够发出来的,刺耳而尖利。紧接着,叫声过后,从尸体的腹部刨开,几股黑色竟然冒了出来。
乔尔吉壮着胆子凑过去看,在看清那东西的下一秒果断把脑袋缩了回来。
头发。
密密麻麻的头发,一层接着一层,将整个腹盆都顶出了一个隆起的形状。有些发丝被周围火焰烧灼得卷曲起来,而更多的,则是肉眼根本难以计数盘踞在内脏深处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的隆起。
起初那些头发只是根植于尸体的腹部,紧接着慢慢爬满了全身,导致整具尸身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虫蛹。而不知什么原因,原先被陈鸣点起来的火仍在烧灼,但被头发裹住的地方,火焰好像就不怎么沾得上去了。
秋玹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看这具被头发缠绕住的尸体,只觉得眼前这幅画面抽象而熟悉,简直就像是……母体。
一具肚子隆起,无声尖叫倒在灼烧焰火中的母体。
她只觉自己心跳好像都漏了一拍,踉跄一步,手掌下意识覆在腹部。隔着一层皮肉,好像里面的那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正在呼应哀叫着一下一下地回应着。
秋玹冷静一秒,抬手将贴在额上的符纸撕下来,直接一把贴在肚皮上方。
里面没有动静了。
“怎么了?”她这番动静并不大,秦九渊还是注意到伸手。秋玹摇头想混过去,那不然还能怎么说,说自己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胎动了,这样的解释只是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说秦九渊听到会有什么反应。
秋玹冷静道,“我有点饿。”
闻言陈鸣从底下尸体被烤炙不可避免传来的隐隐烧肉味中抬起头来,难以言喻地看了她一眼。
淅淅索索的声响,尸体摩擦地面开始移动。
人们这才将注意重新放回到地上,发现是缠绕着的头发自行移动了起来,在地上摩挲着将裹着的尸体往一个方向拖。乔尔吉跟着看了两眼,发现那些头发是想要将尸体拖到最左侧被炸开的墓道里之后就放弃了追过去的想法。
“那些东西肯定就生活在那条道里吧。”乔尔吉道,“现在就是将那倒霉兄弟拖进去了,我们没必要再追,到时候被彻底绞死在里面就不好了。这样吧,不如趁这个机会,也别犹豫了,我们直接开了。”
说着他心很大地上手直接推了推棺椁,其中一个角的缝隙中现在被翘起了一个缺口,是之前被头发上身的行刑官做的,还没撬到一半被秦九渊发现打中了腿。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要放出棺材里的什么东西来置我于死地吗。”这话由陈鸣说出来竟然不是一句问句,乔尔吉之后,陈鸣也不再去管地上那些尸体烧下来的狼藉,越过了将手放在棺椁上。“你怎么想?”
她在问秋玹。
秋玹发现自从那个晚上开始陈鸣说话就特别喜欢cue她,顿了顿,道:“那就走呗,免得真放出什么东西来。”
陈鸣:“行,开棺吧。”
秋玹:啧。
乔尔吉从一开始就在等这句话了,当下面露兴奋直接上手开始拆套在外面做工精细的棺椁。秦九渊眯了眯眼睛,“你不想待在这,那我们走吧?”
“留下来看看吧,陈鸣不是那种因为要跟我对着干就冲动的人。她既然这样说了,就说明自己有把握。”秋玹凑近轻声说了句,眼前陈鸣一心一意开棺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见。
秋玹看着她背影不带什么意味地笑了笑,“反正,来都来了。”
……
套着的棺椁被拆下来,里面露出的沉木棺材与秋玹梦境中礼堂一模一样。
乔尔吉手里刀刃已经横插进了缝隙中,现在只消抬手拔出钉死的长钉,就可以看见内部的全貌。一滴汗液从他额上坠下,滑过鬓角,滴落在一旁的棺面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水洼。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在不知名角落,似是隐隐约约传来听不真切的雄鸡啼鸣之声。
墓里不可能有公鸡的。
秋玹安慰自己。但是墓里都装扮着象征红色喜事的灯笼了,更何况在这种地方,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她抿抿唇,手中子母刀完全出鞘,紧紧盯视着已经起了一个角的棺材。
“我、我开了啊。”
乔尔吉似是不放心又对着他们说了一遍,这个原先嘴上嚷嚷着开棺开棺的行刑官现在看上去也有些惶惶无措,带着一丝不被发现的胆怯。但随即,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胡撸一把脸上的汗渍,一咬牙发力将棺板整个撬了起来!
乔尔吉手臂肌肉暴起,一根根经脉虯结着鼓胀,他脸都有些通红,不知道几分兴奋几分惶恐。终于,随着一阵灰土尘封扬起,棺材内部暴露于所有人视野。
秋玹站近一点确保维持在一个刚好看得见又及时能跑的距离,只是刚看清棺材里面东西的下一秒,她几乎整个人呼吸都骤停了几秒。
里面躺着一个人。
——这句话是废话,是个人都知道棺材里面躺的是人,死人。
那“死人”身上穿着猩红绣制的嫁衣,大红布料上鼓起的金线纹路精致而细腻。这个手法她不陌生,相信陈鸣也不陌生,她们在那件熟悉嫁衣上看见过无数次。
布料很新,新得诡异了,因为上面不曾落一点灰,不曾有一处因为长时间深埋地底而风化腐烂。看上去就像是刚才纺织厂里拿回来的一样。
然而只是这些,秋玹大概不至于那么瞳孔地震。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抹了把脸。
“……”
那躺在棺材里面的“人”,那嫁衣上面的人脸,就是她秋玹自己。
闭着眼睛,生死不明地躺在那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又搞这种faker出来。她这句话还没在心里想完,就看见棺材里面的“秋玹”睁开眼睛,直直与自己的对上。
秋玹:我累了,真的。
一模一样眼睛对上的下一秒,秋玹只觉视野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她的视角转变了,就好像原来是站着的,现在变成躺着。
我躺到棺材里面来了!
她心下一惊连忙想要坐起来,只是一把推开顶上的棺材板时蓦然发现外面的人都不见了,陈鸣、乔尔吉、秦九渊,包括她自己,统统不见了踪影。
主墓还是那间墓。
秋玹跨栏从棺材里面跨出来,给了自己一拳冷静下来,观察周围的细节。
四周环境布景都与之前进来时候无二,那些不像是人能干出来装横布置的婚嫁礼堂什么也都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动就是连接着进来墓道的路,那里原本为了救陈鸣他们而被炸开了,现在墙壁的位置却光整一片十分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