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你觉得那新人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还有,下次请你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
秋玹白了沈惊雪一眼,这一次他们没再敢把米莎放在后面,而是系上绳子让她爬在第一位置。现在那个据说是死里逃生的姑娘正颤颤巍巍地沿着绳索向上爬,而沈惊雪则在后面对秋玹小声比比。
“放心,她听不见,我往她背后贴了隔音符。”
秋玹:“你最好贴了。”
米莎突然的失踪与回归,在这种地方绝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毕竟谁知道出去的时候是你的同行队友,回来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莫名其妙地消失,莫名其妙地出现,偏偏又自称对于此事毫无察觉。
三个人沉默着向上攀爬原路返回,中途还遇到了一个因为力竭而挂在绳子上昏厥过去的学生。那绳索绑着他荡到了土层边缘,要不是沈惊雪眼睛毒,还真发现不了这么一个人。
那学生是之前跟着秋玹下地的,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先他们一步原路返回了,只不过在路上耗尽了所有气力,现在陷入昏迷。
“挺好,至少还活下来一个。”沈惊雪把他接过来绑在自己的绳索上,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谁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还有一个学生大概率尸骨无存。
好在,似乎是看他们意在返回,原本地里的一些“东西”也没有再出现找麻烦。几人还算是顺利地前行,等到又经历了一番不是什么美妙回忆的上爬之后,秋玹抬头眯了眯眼睛,勉强看到了尽头边缘。
他们回来的时机勉强算得上幸运,现在刚刚处于太阳落山之前的上一阶段。不过看现在天际的颜色,用不了多久天色就会完全暗下去。
“回来了!”
叶情朝盗洞边缘冲来,几个人先将那昏迷学生运了上去,沈惊雪脚挨到地面还没喘口气,就被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快走,有什么事回去说,要天黑了。”
后山无论是学生团体还是那批留下来的行刑官以为他们几个今天是上不来了,全都回村里去了,现在空地上只剩下秦九渊跟叶情两个人还在原地等。秋玹脚步虚浮了几下,在经历了一整天连续的高强度极限后她也有点撑不住,更别说后面几乎是被叶情拽着生生拉上来的米莎。
此刻那个据说是逃过一劫的女孩子倒在地上,腿软得怎么也站不起来。叶情动作麻利一把就想要把她背着走,被秋玹拦住。
“你背。”她朝着沈惊雪扬了扬下巴,后者不可置信瞪眼。
“不是,你现在累我也很累的好不好,要知道我当初下去的时候可就一个人。再说,这里不还有一个人……你别看了。行行行,我背。”
嘴上抱怨着,手里还是迅速地将米莎扛在背上。那姿势不像是在背一个姑娘,倒像是扛着自家养的牛崽拉到镇上去卖。
秋玹无言一瞬,撑着叶情手臂从地上站起来,侧身轻言对着秦九渊说了句:“看好米莎。”
说着,跟在沈惊雪背后,加快步伐朝金林村的位置赶去。
天黑的速度比所有人预想得都要快。
白天的时候他们从村里穿过树林走到这片地方大概要花一个小时左右,现在才堪堪过了二十分钟,天色就已经暗到一个令人不妙的程度了。
走到最后,他们一行人几乎在林间奔跑起来。叶情冲在秋玹旁边,一边喘着气道:“我们本来算好时间,想着再在原地等你们十分钟,如果你们还不上来我们就先回村,这点留出来的时间刚好够回去的。但是现在你们有没有发现,在这里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确实,正常来说,至少是在昨天,天黑的速度还没有那么快。
“来不及了。”
秦九渊背着那个昏迷的学生,前行的速度仍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按照现在的形式来看,就算是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也不够赶回去。
“这点时间最快只能到村尾,然后就再走不了了。”
“是的。”沈惊雪在后面搭腔,“现在只能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总之不能露在外面。”
秋玹挥开一根挡脸的树枝,沉声道:“但是除非是住在村尾的那些村民愿意给我们开门住一晚,不然现在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这一行人大概除了米莎,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入庙。
沈惊雪苦笑一声,“上次我跟牧野看见的那个女‘菩萨’还没完呢,现在就又要进去了,还是在这种地方的大晚上。”
“那要不赌一把?”秋玹眼神紧紧盯着趴在沈惊雪背上的米莎,神情中隐隐透着股疯狂。“看看到底是在太阳落山之后出门死得惨,还是在晚上入庙死得惨。”
“……如果真的要选的话,我选入庙。”沈惊雪长呼一口气,“晚上入庙会不会碰见供奉的邪神不好说,但晚上出门,必死无疑。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试炼场中的原住民这样畏惧一样东西。你没发现一到黄昏时分所有人都在仓皇往家里赶,到了晚上更是没有人会外出,整个村子都如此。我倒是开始好奇,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你要是好奇可以自己试一试。”叶情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声嘲了一句之后,也同样选择了入庙。
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任何一家村民会给他们开门的。
在太阳余晖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一行人踏入了庙宇的门槛。
“其实也不一定要去看邪神,你们都忘了?大殿隔壁就是装修到一半给那对新人结婚的礼堂。”
“要说实话吗?其实我感觉那礼厅比供奉神像的地方还要邪门。”沈惊雪叹了口气,“从来没听说过哪家办喜事是办在佛堂旁边的,更别提他们请过来庇护新人的,还是个女人,邪神。”
秋玹率先踏入那座白日里村民们横眉冷对不让他们进去的礼堂,“先进来再说吧,天黑了。而且我觉得他们原先供奉的应该是那个慈悲的男相佛,至于那个女人……不知道,可能真是什么邪神吧。”
一行人踏入装修到一半的礼厅,那礼堂上下采用的就是传统意义上婚庆场所的布置,乍一看上去很像秋玹入梦时候看到的那个放棺材的礼堂,只不过那个猜测在昨晚已经被证实了,梦境的所在地点不是在庙里。
突然,秦九渊一下子将背上昏迷的学生卸下,动作貌似十分娴熟地从沈惊雪口袋里抽出一柄匕首,提着就朝某个方向攻了过去。
沈惊雪翻了个白眼,“麻烦您,能不能自己花点钱去买把武器。”
没人回应,在骤然一声惨叫下,未完工的屏风四分五裂,从后面露出一张惊恐的人脸来。
秋玹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会,记得那个人应该是叫做蒋立。
蒋立就是那一组昨天出去找线索但是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的行刑官,他们都以为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秦九渊刀尖一挑,那叫做蒋立的行刑官惊恐万分跌坐在地上,嘴里不住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
秦九渊回过头看向秋玹。
“你待在这里干什么,昨天晚上又去哪了?”秋玹从善如流蹲在秦九渊身边,貌似和善,一个拿刀唱红脸一个微笑唱白脸做得十分熟练。“我们一直在找你们,大家都很关心你们出什么事了。”
“我、我们……”
“没事的,你现在又碰上我们了不是吗。没人会杀你,你不会有事的。”
蒋立猛地闭上眼睛似是在缓和情绪。
“我不是不想回来,是我……回不来。”半晌,他喃喃开口,嗓子哑得好像一次性十根烟史诗级过肺的老烟枪。“那女人缠上我们了,被她缠上……就再也不能做‘梦’了。”
秋玹与叶情对视一眼。
……
一天前。
“咱们找个时间混进去吧,你没听那些女人说,她们晚上都在做同一个从礼堂里面醒来的梦,这礼堂肯定是重要线索啊。”
两个人的分组里,同伴蹲在庙堂外面,看了眼防着他们跟防贼似的村民,这样说道。蒋立摸了摸下巴,似是有些犹豫。“我们什么时候混进去,你没听规矩说太阳落山之后不能出门吗?”
“你真的信这些刁民说的话吗?”同伴斜着眼睛看他,“昨天晚上那梦你不是也做了吗,在梦里咱们大晚上地骑马在村里到处溜达,路上不也碰见了几个骑摩托的村民吗?如果真像他们所说的晚上不能出门,为什么在梦里他们自己还出来了?我看啊,就是那些村民见我们是外乡人想要坑我们,而且你知道每个试炼场都可能触发彩蛋吧,到时候万一我们就得到奖励了呢?主线任务统一明确合作的情况下不能竞争只能另辟蹊径啊,你好好想想,富贵险中求啊兄弟。”
见蒋立有些动摇,同伴加大力度。“再说了,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们不待到很晚。我看这时候施工队也要下班了,我们就趁着黄昏的最后一点时间溜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赶回来,总行了吧?”
蒋立磨了磨后槽牙,心头一热。“行。”
两个人一直蹲到秋玹他们四个人离开庙堂,蹲到施工队下班收工,蹲到最后一个监工的村民神色紧张地一边看着天色一边往家里赶。他们站起身,快速从侧门溜了进去。
礼厅的正门锁上了,但窗户没关上,两个人轻便地从窗户翻进装修到一半的礼厅,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就这?这还是个半成品吧,我看他们施工队每天忙活半天就弄出这么一堆东西来,不是说一周后就要成亲了吗?”
“你管他们呢,”同伴头也不回地在那翻东西。“赶紧趁还有点时间找找线索吧,你不是一定要赶回去吗?”
蒋立咽了口口水,余光瞥到愈发暗沉的天际,不禁加快了手中动作。
“诶,老蒋,你快过来看!”
突然,同伴也不知道是翻出了什么,兴奋怪叫一声。未完工的红色调为主礼堂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格外可怖,蒋立被这叫声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骂了他一声,还是走过去看。
同伴手里拿着的,是一块着色精良的红色布料。
那匹布足有几尺长,大红色染得极正,一看就知道是在这村里不可多得的工艺。蒋立心里怵得慌还是没敢上手碰,同伴却像是着了什么魇一样变态似的将布料翻在掌心里反反复复地摩挲。
“说不定是人家做嫁衣的染布呢,你快放下。”蒋立提醒了他一句,“当心新娘子晚上过来找你。”
“老蒋,你还记得那个裁缝铺的老不死吗?”同伴却更加兴奋起来,摩挲着那匹布一寸一寸看过来。“做嫁衣要红布才行,红布,就这!我们找到线索了啊,那老头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到时候我们把它带到裁缝铺里,就是第一个找到线索的人!”
蒋立顿了顿。
看着看着,他眼瞳中一片像是要灼烧起来的猩红,似乎也是被蛊惑了,男人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指尖想要去触那批红布。蓦地,从他们头顶上方的位置,隐隐传来一阵头皮发麻咯咯咯咯的声响。
蒋立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抽了同伴一下。“别管嫁衣了,你听见声音了吗?不能再留在这里,我们得赶紧走了!”
“走就走……”同伴嘟囔两声,将红布抱在怀里,率先转身走出了礼堂范围。
他们一踏出门槛,脚步就僵在原地。原来刚才发现红布时所耽搁的时间太久,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
蒋立脚步顿在原地,莫名打了个冷战,缩了回去。
“别走了,要不今晚就留在礼堂里过一夜吧,明早再走。”
“你怂什么啊,你看我现在整个人都在外面了不也没事吗。”同伴抱着红布白了他一眼,又在原地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嘟囔着“就知道村民在说谎”走进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