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大现在连这种事情都要管了？”
湘因为体能剧烈消耗而断断续续地喘着气说话，语气也有些不好听，至少她平日里特别是在秋玹当上老大之后是不会那么跟她说话的。
不过秋玹也没在意，又拽着她跑出了几十米之后，湘彻底撑不住去跟阿兰他们坐在一起休息了。秋玹拍拍她，道：“昨天晚上谢谢你记着我没吃晚饭还给我带馒头，但是下次也麻烦带两个菜吧。”
湘拧眉：“昨晚你没吃饭？我不知道，我没给你带……”
“不是你？难道是那老哥？”
湘：“应该也不会吧，昨天大哥回来的比我晚，我也没看他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啊。”
不是花臂大哥也不是湘，就只有可能是那小可怜室友。
一想到在监狱里宛如地里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的室友，在经历了那样千夫所指的漫骂与欺凌，依然保持善意，虽然面上冷漠像个哑巴，但背地里还会观察担忧有可能没吃晚饭的同伴，并献上自己的一份微薄但赤忱的心意。
秋玹：“我要哭了。”
湘：“你有毛病吧？”
她跟在D区跑操队伍的后面，注意到有几个原本一直是跑在前面的犯人时不时坠下来，维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跟在她身侧，看起来像是想要搭话又像是在忌惮什么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胖子勇敢挑起了大梁。
“妹子……呸，瞧我这张嘴！叫惯了不好意思啊老大……那个，是这样的……”也难为胖子一个从来不是靠体力吃饭的犯人现在还要维持着一个较为费力的节奏与她跑在同一水平面上，他挠挠头酝酿了一会语言，道：“你知道……重生节节后结算的事情了吧？”
秋玹知道一点，大概就是联邦监狱里唯一一点仅有的保留活动了。
在每个重生节过后的第一个月内，监狱ABCD四个大区都会进行一次大规模全体节后结算，用以清理规划各区的犯人，尤其是有些靠着特殊手段混上来的，名不副实的犯人。
因为一直以来的“规矩”就只是说，彻底打败一个上面区的犯人就可以取代对方的身份，这也给许多犯人提供了钻空子的机会。有些时候，他们获胜的手段往往不那么光彩。
节后结算大概就是起到这么一个作用，将那些在其中浑水摸鱼的犯人清理出去。这项活动一直保留至今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监狱管理层想要借此来消耗这些刺头犯人们的精力体力，甚至是，达到控制狱中人口的目的。
这也是为什么狱警一般都不会管那些犯人们之间的斗殴甚至致死事件，哪怕是上次秋玹当着巡逻队的面杀死了赭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地过去了。他们巴不得这些恶徒都自相残杀，全都死光了才好，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去，别再搞什么集体越狱或是袭警这种事情出来。
而今年，重生节节后清算活动，似乎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规则。
“据说就是今天早上从监狱长那里传出来的消息。”胖子似乎是忌惮着什么，压低嗓音小声在秋玹耳边说着，“整个监狱按照ABCD四个区划分为四组，每个犯人在结算时间内所获得的分数都归总到所对应的区里，最终分数结算最高的那个区全员免除三个月的劳作时间！”
“就这样？”秋玹挑眉，“我看劳作时间你们不也都在浑水摸鱼吗，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哎呦，这哪能一样呢我的老大！”胖子一脸苦口婆心，“三个月的劳作时间，所意味的不仅仅是每天下午的车间工作，还有一系列的诸如清扫图书馆水电工之类的活，运气再好点的话还能抵消一次禁闭呢！如果我们赢了，就代表从此以后的三个月我们就彻底没事干了，你仔细想想，看着那些平时眼高于顶的B区C区犯人们干活，自己在那休息享福，这还不好啊！”
其实最开始向监狱长反应这项提议的时候，秋玹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多接触一些除了D区以外的犯人。现在来说D区是暂时没有了能比自己实力更强的犯人，而要想继续坐在D区老大的这个位置上，又要想办法挑战更高区的犯人以此来摸清自己的实力进展空间是多少，就需要这次的特殊机会。
分数结算对她而言都并不重要，她所需要的只是这个机会。
秋玹顿了一下，看了胖子几眼发现他竟然还挺认真。
“可我们是D区啊，”她忍不住泼冷水。“别说A区的那帮人一个能打一百个，光是跟其他两个区比，我们要怎么从他们手里赢下这次分数结算啊？”
“虽然我们D区是排在最末尾的，但是我们人最多啊。”胖子竟然也同样有几分激动，“人多力量大嘛，那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蚂蚁也能咬死大象？还是叫什么……嗐，不管它叫什么，这不还有老大您嘛，我们还是很有希望的啊！”
“别给我戴帽子了。”秋玹摇头，扔下胖子一个人跑到前面去了。
胖子在队尾喊了两声，见以自己的体能实在追不上去，只好重新落下来，对着身边几个一直不近不远跟着看的犯人耸了耸肩。
午餐。
“你们听说了吗？小道消息，这次重生节后清算活动要改了！”
皇后团的人聚在一起又重复了一遍当时胖子的原话，秋玹坐在他们旁边咽了口汤，惊讶发现就连皇后团这样素来不愿参与狱中暴力打杀的团体竟然也对这次改动有着超出寻常的兴奋。
她想说对于D区整体素质实力他们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就算是再加上一个她自己，但D区整个区的平均实力就摆在那，要想赢实在太困难了。
只是看到连湘这样的人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莫名兴奋激动，爱心团里那孕妇老姐甚至当场砸了一个碗碟，秋玹这话在喉咙里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似乎是连监狱高层的人都迫不及待见到这场难得的特殊盛况，在小道消息传出来的第二天早操，监狱长代表的官方监狱负责人就发表了声明。
“为了庆贺重生节，牢记前赴后继湮没于烈火中的先驱者，感恩联邦政府的丰功伟绩与伟大建设，本次节后联邦监狱清算活动将作出以下更改：”
“一、本次活动照例以四个区为划分，每个犯人所在规定时间内赢得的分数都将归结于所属的区，最终结算时获得分数最高的区获得三个月免除劳役的奖励。”
“二、本次清算活动中允许合理范围内的打斗至伤、惨、死亡，每个区的犯人都可进行跨区挑战，但是老大挑战依旧放在每星期的放风日维持不变。”
“三、每进行一个区的跨度获胜，奖励分数翻一倍。以D区为例，D区的一个犯人挑战C区获胜，获得500积分，挑战B区获胜，1000积分。至于挑战A区获胜……不再进行加分，而是直接继承被挑战的A区犯人所拥有权限义务。如若是高层区犯人挑战比自己低层区的犯人，不进行积分翻倍，统一按100积分来计算。”
“四、除以上几点之外不再设立特殊规则，可进行团队挑战，按挑战成功人头来结算积分，结算规则不变。但是每个团队中的队友必须是同一个区中的犯人，且两个互相挑战的团队必须由各区老大进行带领组织，人数一致。团队挑战的形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团战，一种是车轮战。”
“五、本次重生节清算活动时间为一个月，有效起始时间为今日凌晨，凡是在规定时间完成的挑战皆为有效积分。为保证结算顺利，各区犯人顺利完成跨区挑战，所对应取代被挑战成功的犯人身份将在活动时间结束的三个月后进行更新。”
也就是说，从今天凌晨开始的往后四个月内，所有区的犯人名次都不会变动了。如果一个D区犯人在这段时间里顺利打败一个C区犯人，要等到三个月奖励进行完毕之后才会取代那个犯人升级为C区。
而且，挑战A区成功……
秋玹眯了眯眼睛，身边包括爱心团几个精准扶持对象都在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兴奋，更别说那些血气方刚手脚完好天生骨子里就带着暴虐反社会基因的犯人们了。
偌大空旷的操场一角，几乎大半个D区犯人围在一起，如果不是还顾忌着四周巡逻拿枪的警卫队，怕是根本就等不到今天凌晨。
有眼尖的犯人看到秋玹，连忙喊了声“老大”，然后急匆匆地凑过来，大声道：“老大，团队赛一定要让我出场啊！我很能打的，绝对不会给我们区拖后腿的！”
“老大，还有我！我也要上场！”
“还有老子……咳咳，我，还有我！”
“让我也上场吧！”
“老大！”
秋玹眉心跳了几下，看着眼前围作一团对着她叽叽喳喳的犯人们有些头大，感觉就像被一群鸭子团团围住，然后鸭嘴里还在不断嘎嘎地拼命喊着“老大老大老大！”
“老大！老大！老大！！”
“别几把喊了！”
她按着太阳穴没好气吼了一声，似乎是看她真的有点火大了，一群鸭子终于停下来，五大三粗地挤作一团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先问一句，”秋玹冷静下来。“你们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才参与这场结算活动的？如果是纯粹的发泄或是兴奋有趣，那我随便你们怎么打，无所谓，因为我本来也没想着要赢。但我就想问问，你们中间有多少人是抱着‘D区一定要获胜’这个想法来的，举个手我看看。”
犯人们面面相觑，半晌，有几只手臂还是举了起来。
人不多，大概也就占到那么一群人里的五分之一罢了。因为实际他们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是那些实力强劲的足以媲美高层区的犯人，他们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发起挑战跨区取代身份了，根本不会再继续留在D区。
这五分之一举手的人，自己心里也肯定清楚D区不可能与那几个区比还获胜的，不过大概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甘心与侥幸吧。
“行，这几个举手的朋友。”秋玹扫了一圈他们的脸，在心中记下了大概。
“所以说，在我们中间，还是有人想要赢的。”似乎是觉得站着说话有点累，特别是还要仰头看着前排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壮汉来说，秋玹手往后一撑，坐在了操场平台上。“那么既然你们想要赢，就不能随便打。”
“团队赛，首先各区的老大是必须要出场的，其次就是，人数也要一致。这种要求本身对我们监狱实力垫底的D区而言就是不公平的，因为连我们唯一一个人数优势也没了。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想要赢，首先团队赛就要好好考虑出场人。”
没有人说话，包括那几个举手的犯人。
秋玹莫名有种幼儿园老师在教一群学龄前儿童为什么饭前便后一定要洗手的既视感。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现在我们的问题其实也很简单，我就问一句。你们到底是想要玩，还是想要赢？”
“……”
“可是，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在一阵死寂之后，一个隐在人群中也看不怎么清的犯人突然大声反问道：“无论我们想干什么。就算我们再想赢，我们也是D区啊，我们怎么跟他们打，最终结果都是一定会输的，不是吗？”
“确实。”秋玹道。
她转了转头目光在混乱人群中精准无误地锁定那个犯人，招了招手把他叫出来。“但是两者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我的朋友。带着不同的目的去做事，最终所能到达的结局也有可能是不一样的。”
“我不会在这里跟你们放大话说有我的带领我们D区就一定会赢，因为概率确实很小。但是我，我秋玹，作为现在D区至少是名号上的老大，可以跟你们说。”
“如果你们现在选了‘赢’的话，我会尽我所能，让胜利站在我们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