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个人信息隐藏得很好,我目前为止查不到他的身份。”
少年瘪嘴似是有些不服气,很快他转回头来,在看清秋玹脸上的神情之后微怔一下。“你也别去想太……你为什么不生气?”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吧。”秋玹花了点时间看完全篇,将手上的屏幕交还给他。“这个人说话的方式还挺有意思的。”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随后,在秋玹想了想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反应过来了什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愤怒神情。
“原来你、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少年脸都气红了,口不择言地蹦出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他几乎是动作凶狠地一把夺过递来的智脑,屁股一挪干脆直接坐到了隔着这张沙发足有四五米远的距离。
青白川有些好笑地看了几眼,轻哼一声。
秋玹呼了一口气。
而此时,负责人小姐突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紧盯着在演播厅侃侃而谈的墨放,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怎么了?”意识到目前情况的不可控,伊森紧跟着道。负责人握了下拳,“不好,这个墨放应该是答应了节目组的要求合作,现在在访谈中故意说一些对你们不利的言论。”
果然,在她语言刚落的下一秒,在盖尔故作惊讶的神情中,墨放耸了耸肩看起来似是同样有几分无奈。
“对于秋玹这个选手,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悉,因为我们之间接触并不多。”墨放转了转手中托举着的魔方似是在回忆思考,半晌,他抬眼看向镜头,以肃穆而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但是她很聪明,聪明且残忍。说实话,我讨厌她,我不会想要与她做队友。”
罗兰在一旁听着这话皱了皱眉,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哦墨放小宝贝,你确定现在在我们的节目中说这话没事吗,要知道这言论在之后可能会为你带去不利影响。况且,聪明且残忍的选手我们见得多了,要我说,这种性格其实才是最适合《直播游戏》的,所以一直以来我对我们的秋玹小姐印象都很好。”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说道这里,墨放深深呼吸一口气,似是在回忆着目不忍见的记忆。“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而我们的这批选手中间,心狠手辣之辈也是多数。但是再手段不堪,再玩弄心计,也不能毫无底线吧?谁会选择对一个无辜且心怀善意的孕妇下手?谁会将一个怀了孕的妇女硬生生推给那些野蛮人活吃了!”
盖尔与罗兰十分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接下来墨放的一切指控便顺理成章起来。向往着外界现代生活的善良妇女,惨遭邪佞的欺骗背叛,甚至在最后关头不惜卸磨杀驴将她推给那些莱姆村民以此保全性命。最终恶人自己落得个声名俱收的美名,只可怜一尸两命被活生生吞吃下肚的可怜人。
两名主持人做出来的半信半疑一直维系到莱姆村巨变后的一组视频重新被曝光。
从名叫阿真的妇女来找秋玹要求带自己出去开始,一路到一行人带着阿真进入了厨房,可是最后人们从藏匿着的厨房地窖里出来,阿真却被永远留在了里面。
视频并没有拍摄到最后所谓惨景的厨房内部,给出的解释是当时莱姆村民都在怕进去偷拍被发现。可是光是在外部隐隐录进去的凄厉不似人惨叫,足以比直视惨景还要给人留下毛骨悚然的联想空间。
罗兰惨白着脸嘴唇抖了几秒,才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天哪,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这、这……”
盖尔安慰拍了拍罗兰的肩膀,一时也开始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秋玹冷漠地坐着看完他们演的这出戏。
当时她在屋顶上面被莱姆村民追杀,后来碰见了莉莉与阿布知道了反叛军组织的存在,而原先尚留在厨房地窖里的选手因为村民们突然回来而不得不撤离,那个时候据青白川的说法阿真突然开始自己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肤,看上去就是即将异变为泽瑞格之虫的前兆。
而后来伊森说,阿真被村民们活吃了,唯一留下的婴儿因为狄泽莫名其妙的坚持现在就躺在反叛军基地的床上。
假设大家看到的场景都是真的,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以村民们厌恶虫族的态度来说,他们不可能让阿真顺利完成异变成为泽瑞格之虫,而普通的利器伤害不了她,再加上他们已经饿得太久急需保持能量,所以选择了最为保险与有效的方式。
被分成了几块存在于肚子里,就不存在会再度变异成虫族的说法了。
而那个意外诞生的婴儿,则因为村民们忌讳吃胎儿的习俗得以幸存。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遭,仔细分析一下应该能够推翻。”负责人小姐脸色难看了一会,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振作精神安慰起来。“秋玹,等会的话你就说这个视频存在误导,而且那个女人……”
“选手秋玹,给你上场了。”
突然,一个节目工作人员过来喊人,原来在上一秒,墨放将头面向候场室的位置,凝重着面色道:“怎么,都已经发生了这样丧失人性的事情了,你们竟然还在怀疑这是假的吗?那正好,反正秋玹不是也来到了现场吗,把她叫上来问一问,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盖尔深吸了一口气,“墨放先生,您知道,我们今天主要内容是选手个人访谈采访,所以……”
“让她来。”导演组在下一秒给出了这条提示,于是便出现了过来喊人提前上场的一幕。
负责人小姐神情不太好看,但还是打起精神也不知道是真的放心还是在故作轻松。她走过来给秋玹整理了一下妆发,“没关系,你就如实说,评论方面我们会做好引导工作的。”
秋玹出现在临时加出来的座位上,墨放冷哼一声。
“你就告诉我,也告诉镜头前面的观众,你当初是不是答应了阿真会将她带出莱姆村!”
秋玹:“是。”
“可是你背叛了你的承诺,你根本就是一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你没有心!”
你没有心。
秋玹眼下神经抽搐一秒,勉强从这戏剧表演一般的台词中抽离开来。一旁盖尔似乎是犹豫着不愿看到这场面,紧跟着打起了圆场。“秋玹啊,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当时情况紧迫真的没办法?没关系的,你说出来,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
“没有什么苦衷,也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情况。”秋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镜头,“虽然说早就知道了她的命运,但当时在厨房地窖的时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为这件事情而向阿真道歉,仅此而已了。”
负责人小姐荒唐地瞪大眼睛。
“祖宗,你在说什么啊……现在可不是应该傲慢的时候。”
她烦躁地拨了把自己的卷发,连忙又开启智脑考虑着应该怎么控评。
此时直播的评论已经开始有些微妙了。
大概能够想到现在评论都会说些什么,秋玹头一转,又看向了墨放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拍到这些镜头的,但是有件事你或许不清楚。”她张口又将那时那个挺着肚子的妇女第一次找上她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我不告诉村民你去厨房的事,但是你要把我、确切来说是我的孩子,带离莱姆村。”
秋玹回忆起当时名叫阿真的妇女说这话时的神情,抿了抿唇。“阿真本来就活不到出村的。”
墨放一脸“你还挺能编”的神情,冷笑一声开口,秋玹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径直说了下去。
“她也会因为长期食人而变成那些泽瑞格之虫,不过我不想靠解释这些来开脱,因为就算如此,当时我还是疏忽了。”
“我想说的是,阿真的孩子没有死,它被救下来了,现在就躺在基地里的恒温室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那婴儿的视频以及个人信息监测已经被上传到官网上去了。”负责人小姐刚刚焦头烂额忙完输送内容,听到这话后目光复杂看了秋玹一眼,后摇着头笑了笑。
“墨放,”秋玹喊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一层而有些面色难看的男人,目光平静。“我因为我的疏忽而向阿真道歉,是因为心怀一点的愧疚。但这愧疚只是对于阿真的,不是对你,不是对日后成为我作茧自缚的牛角尖,也不是对现在所有正在看直播的观众,”
“这就是我的解释。而且说实话,是不是《直播游戏》的幕后工作人员放假都放太久,导致像今天这个剪辑出来的视频都剪得那么劣质。”
青白川在候场室笑了出来。
罗兰张了张嘴,反应过来面上厚重的妆容都有些扭曲。“秋玹小姐!”他警告道,“我提醒你,随意造谣可是要担负起法律责任的,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你不能这样空口凭说!不然我们会采取正当的法律手段维权。”
“那请问你们,在没有真实的证据的情况下伪造证据并随意造谣,我要怎么利用法律手段替自己维权?”
这下也不需要负责人再处心积虑想要怎么控评了,观众纷纷表示着“《直播游戏》的名声口碑早就下滑得厉害,现在看到不利于他们发展的选手就想方设法联合有心人一起抹黑真是有够恶心的”,以及大量的“秋玹真性情敢作敢当,i了i了”。
幕后制作组的人脸都黑了,连忙也在想方设法地尽力挽救一落千丈的口碑。
《直播游戏》总制作人菲比小姐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盯着演播厅中那个神色平静的姑娘。身边工作人员焦头烂额,公司高层的责骂一层一层地丢下来,总部外围被愤怒的群众及新加入反叛军势力围得水泄不通。
《直播游戏》要完了。
菲比这样想着。
即使是这样,她仍是专注而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恍惚间竟然回想起了以往那段求生中的日子,在她同样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选手的时候,那段惨痛挣扎着的,却一腔孤勇血脉喷张的日子。
“就这样吧。”
她低声呢喃着,这样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周围人吵闹嘈杂的声响中,没有一个人听见。
“菲比小姐!墨放说答应他的要求要再加一个他才肯动手!”
菲比瞥了眼坐在那人对面手里摩挲着魔方的男人,突然莫名笑了一声。“你告诉他,随便他想怎样吧,一切都结束了……是啊,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菲比小姐?”
墨放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点了两下手指,但是佩戴着的微型通讯器中还是没有传来他想要的回应。那头盖尔与罗兰还在兢兢业业地想要将场面给圆回来,那个叫秋玹的选手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看他们,甚至是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猴子踩单车。
……之前他的有句话倒确确实实是发自肺腑。
墨放握紧了手中的魔方,扭曲了一瞬神情。
他是真的挺讨厌她的。
这次,《直播游戏》可是欠他一个大人情。
托举着的魔方骤然升空,自动旋转拼接从缝隙里透出莹莹的蓝色冷光。墨放从座椅上腾空而起,嘴角弯出一个邪佞的弧度。“我早就说过的吧,我要看你们最后后悔时的样子。听说你现在加入了反叛军组织……我倒要看看,‘旗帜’都倒了,一个不成气候的组织要怎么继续进行下去。”
魔方转动着拼成了相同颜色的那一面,秋玹蓦地从座位上弹起,凝重抽出短刀看着悬在半空的诡异魔方。
那是墨放曾经在屠杀泽瑞格之虫时释放过的,暂停时间的能力。
异光笼罩的范围内,在盖尔与罗兰瞳孔紧缩却一瞬间失去动作能力的情况下,时间被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