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
莉莉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梭,几乎每一个对上她眼睛的村民在下一秒的时间内眼瞳中都被一道狐影占领。可毕竟来的人还是太多了,就算是她这样的植入控制,也维系不了多久。
莉莉完全扭转过来的狐狸面具骨折般的上下翻折两下,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秋玹。
“就这样呗。”秋玹矮身一个滑铲,手中短刀横扫,抽空回道:“动静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没看到有人来啊?”
莉莉嗤笑了一声。
“那些人避之若浼还来不及,现在就算是来了恐怕也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吧。”
突然间,一个正在与她缠斗在一起的村民大声朝紧闭双眼跪坐着的燃喊着些什么,用的是莱姆村的语言,秋玹也听不懂是在讲什么。但是那边的燃虽然仍在紧闭双眼做法,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惨白了许多,身体战栗着似在经历什么剧烈斗争。
他们应该是想要影响从而打断燃的动作。
秋玹手中动作愈发快速了起来,甚至不惜又往上提了一倍的危险感应激化状态。而正当她好不容易破除了村民的防御并想直接划断气管让之不能再说话之时,燃突然在烈火烧灼的中央睁开了眼睛。
仪式被打断了!
莉莉与秋玹同时骂了一声,而一旁的村民欣喜若狂似是劫后余生,他们面上裹挟着的狂喜还没有维持几秒钟,就看见燃高高举起了那条骨头项链,随后明明手上没有什么动作项链却径直碎成了齑粉。
为首的黑脸村民双膝重重地跪地,似是不可置信。
燃从火光中站起来,她那张总是低下的脸第一次扬得高昂。
女巫在烈火中低声喃喃。
“我的时间本来也马上就要到了,只不过这次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来到这个世界。”她说,“罢了,由我而起的故事,自然也要由我结束。他们说得对,这个村子已经存活得太久了,本就是早该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却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而苟活至今,我们都不能阻止历史前进的必然性。”
黑脸村民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如今的怨毒愤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燃身上,黑脸村民突然越身而起,以谁也没有料想到的速度朝燃俯冲进攻!
秋玹下一秒离弦之箭般冲出,却在踏足火光边缘的前一秒生生停下了脚步。
黑脸村民整个人被贯穿在一条粗长的口器之上,直到这时他才不可置信地想要垂头去看下面的人,但是身体无力抽搐了几下,便就彻底不动了。
那条长而粗的强壮口器径直从燃的身体里生出来,看上去与那次村民异变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却还是能够发现细微的差别。
燃将脖颈左右扭转发出类似骨节碰撞的咯咯声,接着开始一点一点地用指甲从自己身上把皮肤撕扯下来。艳丽强壮的附肢从她身侧生长而出,四肢蜕化缩进回躯干,从腰腹部开始反折着往身后反扭出虾层结的形状。
她的异变时间很快,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际,前所未有强大的泽瑞格之虫肢体上方就从内部翻出了燃的那张熟悉面孔。
村民们望着黑脸男人的死相呆滞几秒,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用先前蕴藏着万钧之力的臂膀去尝试着握拳。
一个少年首先奔溃地跪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在自己身上抓挠不肯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力的普通人的事实。
如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村民听到了动静从厨房往田亩处赶来,却在一瞬间同时发现了身体开始变化。
完了,全完了。
村长一个人站在坍塌围楼的废墟之上,在他脚下的不远处,围聚在村口等待多时的虫族大军蝗虫过境般一股脑涌进了村庄。
当时就不应该冒着诱惑与风险,将莱姆村的定位暴露给那些外族人。
一步错,步步错啊。
老人抬头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即将破晓的夜幕下,他径直抬脚在废墟上行走。碎石滚落,蓦然倾塌,废墟之下,那口被埋没打碎的大锅碎片闪着寒光向上指着等待着最后一具人体。
“那些虫子涌进来了。”
莉莉几个起落退回到秋玹身边,后者望了一眼完全异变的顶着燃面孔的泽瑞格之虫,道:“现在阵法被破坏,外面的人得到定位应该就会找过来了,我们要不先出村避一避这些虫族。”
“你还有鳞叶?”莉莉瞥她。
以防万一,秋玹道:“还剩下一片。”
“那你说什么,该不会是想一个人逃出去吧?现在摄像机可是对着你在拍的。”
秦九渊默默在身后关闭了镜头的电源。
莉莉:?
秋玹现在有三片鳞叶,除去她自己和秦九渊,还可以再带一个人出村。其他人或许无所谓可以在村子里等待,只要能够在这些虫子手上活下来,坚持到军队攻破村庄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是她却不能再等下去了。
外面的势力中,莱德的手下势必早早等候多时。虽然说在她的计划中莱德也是较为重要的一环,但是主动去找对方与被动被对方绑过去却是两码事了。
本来想要再带上个伊森的,但是现在看来赶回去的话时间也来不及了。
“便宜你了。”说着,秋玹拽着莉莉就飞速往村庄门口跑去,后者怔愣一下反应过来狠狠甩开她的手,却被轻描淡写地拂过又一次抓住了。
秋玹:“我还有一片叶子,准备给你,你不要就算了。”
“你不是说就一片了?”
“骗你的。”
“啧。”
好在莉莉也没必要跟送上门来的机会过不去,虽然仍就对于秋玹递来的鳞叶心存警惕,后在看到她与甚至那个跟拍摄像师一口气嚼了进去顿了顿。“不是,我就算了,那个摄像师你干吗还带着?怎么,是觉得你逃命的样子也很好看需要有人拍下来供全球人民欣赏是吗?”
秋玹也懒得理她的讽刺,只道:“可能因为他长得帅吧。”
莉莉:请问你有事吗??
三人毫无阻拦地冲进瘴气,一瞬间,浓郁的雾气遮挡住了视线的大部分,除了脚下的一点点路之外什么也看不清。秋玹皱皱眉努力尝试着分辨方向,接着就感受到她左手被拉住了。
“渊哥,我没方向,往哪走?”
那只手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脑中似乎是有点昏昏沉沉的,将这归结于是瘴气自带的一点小小的副作用,而且危险感应也没有响起,秋玹于是跟着向前跑。
然而越是行动着,大脑中的昏沉就愈发明显,到了后来,甚至连双腿都开始战栗着失去力气。
怎么回事,那鳞叶过期了吗?
她步伐跌跌撞撞起来,好在拉着她的那只手依旧有力可靠。秋玹勉强想着不对啊,就算是有人想要暗算她,阵法也是刚刚破除的外面人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而且大家都吃了鳞叶,如果有问题三个人一个都跑不掉,但是秦九渊看上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
等等。
秦九渊?
前面拉着她的人,真的是秦九渊吗,会不会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不可能,如果真的不是秦九渊的话,危险感应会响的。
危险感应没有响……
秦九渊……
瘴气……
她是不是,太过依赖于危险感应了?
最后只来得及趁着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将手袖中的子母刀给收进空间里,秋玹上身一重,不受控制地整个人向前倒去,眼前一片黑暗。
……
所以说,还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秋玹面无表情地坐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如果不是手脚上戴着的禁锢动作的仪器,光是看这高调奢华又隐隐带着一点异乡风格的华丽厅堂,倒像是来高级餐厅吃饭的一样。
能有这手笔的,不是莱德,就是那个什么反叛军组织。或者也有可能是某些看了节目后恼羞成怒的贵族势力。
这些其实倒也还能接受,真正让秋玹郁闷的,是她的危险感应。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绑她来的那伙势力是已经早早找寻到了莱姆村的位置,但是凭着内部上传的直播却没有事先动作,而是埋伏在村口等待着他们破除仪式自己出来自投罗网。
那为什么在确定抓着她的人不是秦九渊的时候,危险感应却没有声响呢?
她的这项能力不可能出故障有所纰漏,平日里无论大大小小的事故,这家伙都总聒噪得恨不得连她下一秒喝水会被呛到这种事上也响上一响,更别提是这种重要大事。
有时候连秋玹自己都会觉得她已经太过于依赖危险感应了,而这次的事,或许是对此的一个警钟。
她沉下脸,兀自沉思起来。
“呀,你已经醒了!”
十分钟后,一道略微做作甜腻的女声响了起来,秋玹抬眼,进门的是一个行走的人体千层蛋糕。
“……”
秋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千层蛋糕小姐:“哎呀,你这种搭讪方式我只在远古时代的纪录片中见到过呢,真有意思。”
她无言几瞬,再次盯着来人看了一会,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面翻出了这个人。
无他,只是她那一身标准的千层蛋糕泡泡裙实在是太过于鲜明了,以至于在初次到来这个世界之后,秋玹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曾经被商场的导购小姐强行按着套上那一身泡泡裙的恐惧。
“你是那个商场里的导购小姐。”她道,“我见过你。”
“啊!”千层蛋糕小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下一秒无情道:“那只是兼职啦,我本身是贵族礼仪既服装设计师,再说了,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我哪里会记得你。”
秋玹:“哦。”
千层蛋糕小姐:“好啦,不说那么多了,我们时间挺紧的,现在就开始吧?”
“开……开始什么?”
面对着泽瑞格之虫大军压境也面不改色的神情在目睹眼前之后蓦然瞳孔紧缩。
……
“姐姐,我要吐了……”
秋玹上半身撑着伏趴在柜子上,她本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在鼻腔猛然吸进一口空气后被卡在半当中不上不下。
她身后,千层蛋糕小姐已经脱下了那身过于累赘的外搭,不过里面看上去也很繁复多层就是了。她面色狰狞地在扯秋玹背后的两根绳子,最后摸了摸下巴还是不满意,干脆上了脚抵着秋玹背后猛地一拉。
“呃啊啊!”
秋玹那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直接腿一蹬就离开这个美丽世界,身后千层蛋糕小姐终于满意了似的拍了拍手,示意她直起身看看效果。
秋玹酝酿了半天,愣是没直起来。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千层蛋糕小姐似是有些困惑,双手一掰又拉着绳子把她拽起来。秋玹此时已经感觉到头脑发昏喘不上气,她甚至怀疑这就是莱德的阴谋,就为了哪怕她现在手脚上的禁锢器都被摘除了,但是穿着这东西还是浑身僵硬得像两边摆着的骑士雕塑。
“天哪,真好看!”
千层蛋糕小姐掐着嗓子道,秋玹勉强用气音发声:“我不明白了,你们不都已经迈入新纪元好几百年了吗,为什么还要沿用中世纪的束身衣?”
“好看啊,”蛋糕小姐理所应当,“你自己看,腰多细啊多好看。等会我再给你找一条绝美裙撑,到时候再换上绝美裙摆……”
“别绝美了姐姐。”秋玹气若游丝,“我要……”
秋玹:“呕。”
千层蛋糕小姐:“……”
勉强被折腾着换完了大全套又臭又长的麻烦礼裙,在要死要活地拒绝了化妆师硬是要给她加上的二十厘米加长款彩色带钻浓密假睫毛之后,秋玹又迎来了她的加急突击礼仪特训。
秋玹:“……姐啊。”
千层蛋糕冷笑,“我没有你这个妹妹。告诉你,如果到时候见到莱德少爷你敢给我掉链子,我就把你头上也裹上束身衣。”
那一天,秋玹又再一次回忆起了,曾一度被美丽芭蕾支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