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门。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接着道:“你认识这个男孩的对吧,那他现在在……”
“我不知道!”尖细的嗓音打断她的话语,元懿退开一步彻底远离桌面和被递到眼前的人形布偶,细瘦的身体仍在不自然地轻颤着。“别问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秋玹沉默一瞬。“他死了,对吗?”
“我说了不知道!”在此刻,元懿才真正像了一秒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他猛地用力一推秋玹的轮椅把手,趁着吴恒宇连忙冲出去固定住轮椅的空隙一溜烟地跑出了食堂。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这么一来的话不就清楚暴露出了他知道那个男孩子的事情包括死亡了吗。”吴恒宇帮着秋玹稳定住身子,看着元懿逐渐消失的身影感慨道。
“那男孩子很有可能是与元懿同一年纪的学生,甚至是同班同学。”秋玹道,“等会去档案室的时候重点查一下三年前的档案,虽然很有可能会被做手脚,但是仔细看的话应该还是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要还是实在不行的话……”
她意犹未尽地中止话音,吴恒宇却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但愿不要走到那步吧,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呢。”
“可有些时候就是小孩子犯下的‘恶’才更骇人听闻。”
……
“辛苦了两位,实在不好意思,校长晚上的时候要出席一个慈善晚会,所以这次就由我来带领两位参观吧。”办公室内,这次负责接待的人员已不再是之前的那名男教师,而是换成了一个看上去年龄并不大的女老师。
梳着高高丸子头的女教师拥有着极具感染与亲和力的笑容,就外表上来看绝对是会受学生喜欢的那一种。
这间学校的档案室就设在一楼图书馆的背面,三人绕过图书馆向前行进。秋玹看着那名女老师的背影,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温和亲切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的笑容与动作,可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与违和感。就比如说她走路时的样子。
秋玹悄悄观察过有一会了,身前的女老师迈着端正的步伐稳当地行走在水泥路面上。每一步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是用尺子精准丈量出来的那样,她的每一步步伐之间的距离、脚掌落下的幅度甚至都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是个被输入了命令程序的仿生人。
“就在这里了。”女老师咧嘴对他们摆出一个连笑容弧度都与之前一样的笑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作势就要打开档案室的门。
由于现在距离放学时间已经有一会了,所以图书馆背面这种偏僻的地方,几乎都没有人会来。就算没有危险感应的加持,秋玹也总能感觉到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正躲在阴暗角落中狞笑着窥视着她,而这种不妙危机感在女老师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下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姿势上更加显露无疑。
“那个,刚刚学校发信息过来说部门临时有安排。”秋玹手从背后轻轻给吴恒宇比了个手势,“十分抱歉辜负您的好意了,要不然我们明天再来看看吧,如何?”
“没关系啊,参观又不需要多少时间,不会耽搁你们超过十分钟的。”女老师挑了挑眉,“现在走了那你们之前不就白等了吗,还是进来先拍两张照吧。”
“这……”
一道黑影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直坐着的秋玹突然面色一凝,猛地从轮椅上忍着痛站了起来拉着吴恒宇就往档案室里跑!
“怎么了怎么了?!”
“草草草快关门!你刚才没看见吗!”
也顾不上玻璃门会不会被震碎的问题了,秋玹一把摔上档案室的大门将那名站在原地好像完全没有被惊讶到的女老师关在门外。接着就丝毫也不敢多停顿似的继续往深处冲去。
“是之前的那只鬼!杀死桑婉宁的那只,我之前在厕所里时也看见它了!”她头也不回地跟吴恒宇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是盯上我了的样子,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主要任务是要活过十分钟。”
“为什么是十分钟?”
“你是不是笨蛋?她几分钟前刚刚说过!‘参观档案室不会耽误你们超过十分钟的时间’!”
“诶?等等等等!”还算好的,虽然一头雾水,但是吴恒宇总算是知道不会在这种时候停下来一定要逼问着秋玹给他一个说法。他反应过来后一手拉着秋玹借了点力让她右腿的伤口不至于又用力过猛而裂开,一边道:“那个女老师原来和那只畸形鬼是一伙的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看她像个人吗?”
“怎么不像人了她不是长得还挺好看……我草!”吴恒宇说着说着转过头去又看了眼被关在玻璃门外的女老师,后者正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咧出一个精准无比的弧度来。而似乎是注视的时间越久,那上扬的角度就越大。上扬到最后,女人的半张脸皮都被夸张到惊人的笑容扯破,可那诡异笑容却仍越来越大,在面皮撕裂的淅淅沥沥血流下愈发毛骨悚然。
“咯咯咯咯……”
不知道是那畸形鬼追了过来,还是女老师口中发出的声音。伴随着可怖咯咯声响,那女人扯着惊人笑容的头突然整个掉了下来!看到这里的吴恒宇终于没忍住大骂一声,然后连忙捂住嘴惊恐地看着女人又弯下身捡起了自己的头往反方向安了回去。
“我服了。”再也不想看下去了,吴恒宇乖乖地跑在秋玹身边也不敢再质疑什么了。少了耳边的聒噪嗓音,秋玹却仍凝重着神情一脸肃穆。
掏出从一开始进档案室就开始计时的手机,发现到目前为止只堪堪过了不到五十秒的时间,而之前在背后响起的诡异“咯咯”声现在却已经彻底消失听不见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能听见还好,但是如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的话,就意味着你已经陷入了极其被动的状态中了。
她拉着吴恒宇停下脚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问他:“你到目前为止还是吴恒宇吧?”
“说什么傻话?”少年一脸莫名,“不然我还能是谁?”
“因为上次和林虹欣在厕所对上‘它’的时候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秋玹说,“‘它’似乎可以伪装成你心中所熟悉那人的样子,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随时都得对一个‘暗号’。”
“呃,天王盖地……?”
“当然不是了!”秋玹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他,“现在,两秒钟快速问答,开始请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吃的面是哪家面馆的快回答!”
“啊啊啊是是、是鸿记!”
“回答正确吴恒宇选手加两分!”
“耶,谢谢!”
无语了。秋玹深吸两口气止住了自己杀队友的阴暗想法,她抬头看向吴恒宇的位置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现在勉强相信你是真的,那个……吴恒宇啊,”她说,“接下来就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可以吗?当然如果你想单干的话现在就可以摇头表明自己的意愿。”
“怎么那么突然……我明白了我会听话的!”
“那么从现在开始,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动,知道吗?”秋玹屏住呼吸探手一点一点地从少年耳侧擦过,径直探到了他身后的书架上。昏暗的灯光底下,那排高耸书架的上方,一只拥有着多条手臂和腿的巨大蜘蛛一样的黑影正趴在那里,似是在确认两人的位置。一条严重畸形的手臂从上方软绵绵地垂下来,正好就落在吴恒宇另一半边的耳侧方。
她好像从没有那么小心过一样轻手轻脚地拽着档案将手抽了回来,而那份三年前的档案第一张上,她分明看见了那张属于白薇的脸。
又拉了拉吴恒宇示意可以走了,后者虽然听话地没有动也没有回头,但此刻面色惨白地愣愣盯着自己的身后看,嘴唇翕动着似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
“你……你身后……”
感觉到什么像皮肤一样的软绵触感轻搭上自己的肩膀,明明是夏日时分,秋玹在这样的情景下竟生生被憋出了一身冷汗。
那畸形的东西,在自己身后!
考虑到此时此刻一回头的话就能直接当场去世,秋玹咽了口口水,僵直着身子缓缓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了吴恒宇。“等会实在不行的话,我说跑的时候你直接撒腿就跑,别管我了自己先活下来,知道吗?”
“可是……”
还有八分钟。
秋玹缓缓地吐出胸腔中一口浊气。
如果基础手枪能够对牙仙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的话,那么对眼前的这只畸形恶鬼,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她右手微动伸入个人空间中,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果断对着自己肩膀后方开出一枪。
“咯咯咯!”
射线瞬间穿透身后恶鬼的部分,那极度畸形的鬼怪先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伴随着一股阴风大作,本就昏暗的档案室中瞬间连最后的一丝亮光都不见了。
秋玹拖着明显感到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的右腿撒腿就跑,也顾不上身后东西的反应了。现在正好没有光,如果门外的那个掉头女人会因此看不见的话,那这就是他们逃出去的一丝生机了。
她抹黑在黑暗中顺着来时的路前行,手掌下一秒抓住了另一只明显不属于她自己的手腕。一想到畸形鬼那几只严重残疾的手臂,刹那间鸡皮疙瘩顺着疯狂冒起,好在,之后手臂的主人开口说了话。
“秋玹?是你吧,我找到门了,我们快走!”
那手腕拉住了她往一个方向走去,秋玹皱皱眉,道:“暗号呢?”
“哈?你说什么呢,我们刚才就没定下来啊,你还嘲讽我的暗号来着。”吴恒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
秋玹看了看手机,还有五分钟。
她直起手臂,枪口直对着眼前拽着她的人的后脑。那人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不着调的话来,看上去就简直跟吴恒宇本人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啧,她放下已经上了膛的机械枪。
“你刚刚去哪了?”
“不是你让我先跑的吗?这不后来想想还是不好所以又回来了,正好听到你的动静。”
“你现在能够‘看见’了?”
“还不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见,我却可以‘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了。刚才就是这样,我就是感觉到‘它’就在你身后才会提醒你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口,吴恒宇率先上前一步轻轻打开了被摔上的大门。他们屏着呼吸耐心等待了一会,门外一直没什么动静,就好像同样被这片黑暗剥夺视力的也有门外的掉头女鬼一般。
脚掌刚刚踏出去一步,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一颗挂着诡异悚然笑容的头蓦地出现在视野中,吴恒宇惊骂一声,右臂条件反射一挥拳将那颗头颅打飞了出去。
“呼,什么吗,还以为她有多强的样子。”重新冷静下来,吴恒宇松了口气道。秋玹锁死了眉头去看那浓稠一片的黑暗,突然猛地往后一拉吴恒宇的领子将他又拉回了玻璃门内。
“怎么了,那女人其实就是外强中干啊她……”
重新关上的玻璃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着第一颗悚人头颅砸在门上,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所有人头一齐咧着尖尖嘴角开始嘻嘻嘻地笑了起来,而在他们身后,几条重度畸形的手臂围成一道墙,那仿佛人头之上长了几颗恶心肿瘤的畸形恶鬼面貌终于显露在他们眼中。
一分钟。
还是没办法了啊。秋玹叹了口气。
在密密麻麻的人头冲破玻璃,畸形恶鬼骤然攻击之际,她一把拉过吴恒宇绑在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十分土气的玉质吊坠来。
浑浊黑暗中,一道白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