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1号元素……”一时间,在场所有曾直接或间接参与过诺贝利悬浮工程的人们无不肃穆变了脸色神情凝重。当初科研小组的人耗尽了无数人力与物质在极寒之地发现了一种全新的能源物质,这种元素及其不稳定,在温度达到一定沸点时容易造成核能衰变,具有极其危害作用的放射性。
后来经过魔法师引导元素的层层加工,他们将这种物质命名为“871号元素”,并将之用作悬浮诺贝利的主要能源之一。由于工作量庞大到不可想象,当初在极寒之地穷尽半个科研组之力所开采的也不过勉强作为诺贝利的地基一点罢了,没想到大长老手里竟然还有剩余。
自巨大机甲肩部突生的火焰喷射器轰然工作着,空气中的温度一点点升高,愈发令人感到不妙的奇异气息逐渐蔓延在鼻腔。
“草草草这怎么搞你快想办法!”秋玹转向身边站着的息寒亭,后者也同样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十项全能,这种涉及到硬核科学的知识我也没办法好吗。”
她无声地抿了抿唇。
而该说果然是不够成熟的半成品,在一旁的冲击火炮先生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彻底熄了火亮都不亮一下了。秦九渊皱着眉想要将之收缩回原来的形态,毕竟这种程度的武器一旦反噬起来必然是丝毫不亚于大长老所带来的这一场灾难。
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871号元素,原本几乎既定的攻势在一瞬间逆转。无论是己方还是隶属科学院的势力,在听闻了那可怕之处后不禁纷纷停止了打斗的动作四散着往大门的出口处跑去。
一股磅礴巨浪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带着万钧之势朝庞大机甲直冲而去。大长老似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冷笑了一声,再次耗能撑起了那道坚韧的透明屏障挡住洛水的元素。
不知是由什么物质制成的透明圆盾将整个巨型机甲都给全然罩在了里面不留一丝破绽,超高温火焰烤炙着屏障之外的那一小块貌不惊人的漆黑小方块,人群恐慌着四处逃散,更有甚者体力较差已经面露痛苦地单膝跪地,脸上鼓胀青筋暴起,乌黑的头发大把大把从头皮上脱落。
仓皇人群中突兀响起一声枪响,艾尔梅特拉冷着脸朝空气放了一枪,厉声道:“都冷静下来,跑得越快死得越快,不要再挤成一堆妨碍后面的人了。”
“你说得倒轻巧,先知!”人群中,一道陌生声线喊了出来。“你们科学院的人肯定自己留有应对的后招吧,到时候死得只会是我们这些平民罢了,当然事不关己了!”
“单凭着自身的固执与偏见,就能任意妄为地诋毁评价别人了?”疏影随即抬手招来了几道风刃,分开了被拥挤人潮困在其中的一名瘦小黑色人,道:“要想活命的话就按她说得去做。”
被误解诋毁与偏见伤害了大半辈子的苍老妇女回过头,艾尔梅特拉最后看了眼亲手将她从地狱人生中拉出来的,曾经也因为偏知而憎恨过的洛水,无声地动动龟裂嘴唇说了句“对不起”。
苍颜华发的女性收起了传承而来的机械枪支,快步而坚定地走向那枚黑色小方块,一如几十年前孤勇而决绝敢与整个科学院对峙的惊才绝绝的少女,义无反顾,从一而终。
而在那整个被笼罩在透明屏障之中的巨型机甲前方,一张人脸突然出现在操作室的显示板上,将大长老整个人都惊吓得后退了一步。
在屏障开启之前就悄然跟着壹号与息寒亭摸到机甲底下的秋玹:“Surprise,Motherfucker!”
息寒亭骨鞭一甩直朝着机甲底盘而去,壹号则乘机顺着机甲外壁而上径直想要破坏那仍在运作的火焰喷射器,超高温的浪潮烤炙着他那半边金属铸成的冷硬身躯,另外半边人类肉身显然已经滚烫破皮掀起大大小小的水泡。可他就跟看都没看到似的抬起高速旋转的齿轮,猛地向炽热机器切割了下去。
巨型机甲短路了一秒,秋玹吊在窗外顺手掏出从老头那里顺来的机械枪,几发子弹毫不犹豫地朝着指挥室的视物镜打了过去。坚硬玻璃呈现几道蛛网裂痕,她随即又是砰砰几枪,见弹药即将耗尽双腿猛地一蹬借着自身惯性与重量狠狠朝玻璃踹了过去。
秋玹伴随着满屏玻璃碎片滚落在驾驶室内部提刀与大长老战成一片,巨型机甲外壁上壹号则凭着金属之躯生生拆下了整块拼接处的驱动机,顺着被蛮力揭起一块的顶部面板跳进了驾驶室中。
锋利齿轮毫不犹豫地从后方划断了正与秋玹僵持着的大长老脖颈,秋玹及时头一偏躲过了大部分喷溅而出的鲜血,有些郁闷地拿衣袖擦了擦实在躲不掉的那一部分。“说杀就杀?不再问点话吗兄弟?”
“没必要多废话了。”壹号找到屏障的控制面板,手一拍触上了操作按钮。在几步之遥的空地上,艾尔梅特拉双手颤抖着搂紧了那一块第871号元素,华发一片片落下,皮肤皱起开裂呈絮状脱落,吸收了绝大多数放射物质的身体竟然已经被腐蚀得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形如枯槁的人艰难蹒跚着一步步踏上机甲,死死咬紧牙关却依旧控制不住那冷彻心扉的痛苦绝望。她挥手拒绝任何一人上前,自己几乎是重重摔在了驾驶室的地面上,透着白骨指节的手掌悬在屏障按键上方,从喉咙深处憋出一句嘶哑难听的:“快走。”
秋玹愣了愣,下一秒直接被从天而降的息寒亭提起衣领拎着从十几层楼高的机甲上方跳了出去,艾尔梅特拉闭上眼睛,森森白骨用尽最后的力道关上了透明屏障。
从机甲里出来的人们赶紧被拉到一边喂食抗辐射性药物,而第871号元素与庞大机甲中的艾尔梅特拉被彻底隔绝在完全紧闭的空间里,放射性物质持续蔓延,本就被破坏到核心的内燃机摇摇欲坠,最终迸发出磅礴能量轰得一声在半空中炸出一朵蘑菇云。
因为那拥有着几近逆天防御的屏障护盾,爆破的余波只瞬间将透明罩面内部染上了颜色。巨型机甲散落成片零件四散,最终被肢/解得支离破碎。
“……”
幸存下来的人们愣愣地看着瞬间化为乌有的狼藉一片,那个之前在人群中大声咒骂过艾尔梅特拉的女人突然腿一软跪在地上,将额头抵着肮脏地面对着屏障方向哽咽说了一句“对不起!”
在那之后,所有幸存者们纷纷神情肃穆着低垂双眼,无声地向着连完整尸体都不曾留下的勇敢者做着最后的敬意和道别。秋玹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轻声道:“等等,艾尔梅特拉是不死的,也就是说……”
“不再是了。”壹号沉声打断她,“代代先知的传承仪式必然伴着前一任的死亡,而现在……”
他们顺着壹号的话语向前望去,恒榭正目光复杂地盯视着自己的双手,他突然紧握手掌闭了闭眼睛,面目沉重似在下定什么决心。
“艾尔梅特拉应该是在死去的前一秒将‘先知’的能力传承给了我……传承给了恒榭。那么,他现在就是先知了。”
从壹号的平静话语中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洛水缓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受苦了,我的孩子。”
“无所谓了。”壹号客气却又疏离地拿下她的手,“我的最终目的达到了,我欠这个世界的东西也该还了。”
他这样说着,突然侧过身以那唯一保留下来的半边人类面目看向疏影,沉沉目光中许是包含思绪万千却又像是空茫一片将那全然被冷硬金属侵染的最后一丝柔软都空了出来。“对不起,为了私自给你种下厄尔庇斯病毒,为了拖着你和我一起面对灾难,为了不断的欺骗与隐瞒。”他最后这样说道,“但是我永远也不后悔遇见你。”
“你知道吗,对于那个世界中的我来说,你是这苦楚人间中唯一的厄尔庇斯。”
“……”
“我该走了,”他轻轻上前一步,那被高温炙烤得皮肉外翻的人类手臂伸了一瞬却还是默然垂下。“我已经再也感受不到温度与情感了,但是我爱你,疏影。我一直,深爱着你。”
壹号这样说着,半边垂下的机械手臂自拼接关节处层层断裂,伴随着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人类血肉的那一面却腾升着化为碎片升上高空。
渐渐地,余晖散去,天地苍茫间只余下那一地的金属碎片彰显着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秋玹看了眼不知不觉中泪水淌了满脸的疏影,轻轻叹了口气。
“该走了吧,”她退到一边将场地留给劫后余生与新生的人们,轻轻拿手肘怼了怼息寒亭。“收工了。”
“收收收,嗯?等等等等一下。”息寒亭拉着她快步走到一边,皱着眉用那双夺目眼眸看了一圈四周的景象。“照道理来说现在绝境就应该已经开了啊,难道还有什么彩蛋剧情要再等等?”
“彩蛋剧情?是我想的那个彩蛋吗?”
“没错!我们摊上大便宜了啊锦鲤小姐!”息寒亭拉着她的手,话语中有些遮掩不住的兴奋。“每个试炼场在成功通过之后都会有几率触发额外彩蛋剧情,不过几率小到令人发指。我上次在绝境中见到过一个人拿的武器就是在彩蛋里获取的,那品质真的是……啧啧,现在再想想我都羡慕。”
“有点意思啊。”秋玹直了直身子,也提起了点兴致。
“我勇敢的孩子们,你们之后是有什么打算吗?”在两人身后,一道轻柔温和的声线响起,秋玹回过头去,果然洛水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们。
一股莫名令人熟悉的感觉又传了过来,事实上,自从秋玹见到过洛水的第一面后开始就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玄妙感受。只不过她确信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世界中见过到洛水,所以才就此作罢。
“呃,我们就打算,收拾收拾回老家了。”秋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开口。“家里的羊还要等着我回去放呢,人手实在不够了,我必须得回去抱歉不能留下来了。”
闻言洛水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哇,你们家竟然还有畜牧产业吗。在末世中是怎么运营下去的,运用像科学院一样的先进科技吗?”
息寒亭:“不是,是她家特产的青青草原机械羊。”
秋玹:“……”
洛水:“……”
暗地里瞪了息寒亭一眼,秋玹清清嗓子尽量把话题拉回来。“总之,我们已经有安排了,谢谢你的好意。”
“这样啊,虽然很遗憾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洛水朝她笑笑,就在秋玹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了的时候,下一秒,磅礴带着沉重威压的巨浪从天而降,浑浊水流以势不可挡之势席卷眼前的一切。
“老师?!”被巨浪裹挟着悬浮在空中,恒榭终于惊异地喊出他自知晓自己的先知身份后的第一句话来。秋玹与息寒亭同样被卷在一起,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警惕着没有说话。
站在仿佛遮天蔽日的宏伟浪潮中间,洛水抬起头看了一眼昏沉的天际,轻声念起了那古早神话中的传说来。“七日之后,足以将人间淹没的洪水从天而降,世间的一切罪恶阴影显露无疑。”
“……洪水泛滥之时,耶和华坐着为王。”
“洛……洛水,你这是在做什么?!”昔日曾隶属于科学院的十二长老之一被裹挟在浪潮中面露恐慌,他奋力挣扎着可那属于机械师的强大武器对于无形的水流来说毫无作用。不一会,那柔和看似无害却蕴藏杀机的洪水如同食人的猛兽,将那名长老整个包裹住。开始那水柱之中还能隐隐听见长老痛苦的呻吟声,而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那细微声响也消失不见了。
等到水流重新褪去的时候,瘫软的尸体轰然倒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尸体表面的皮肤上坑坑洼洼,就像被什么强酸性物质腐蚀了一般,同时也像极了曾被感染瘟疫的活尸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