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显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心里却已经对大殿之内刚刚发生的事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难怪,太后要支开他,面上却仍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尖着嗓子道:“微臣有罪,是微臣说话没有分寸,长安令杨兴来报,萧大人刚刚被发现喝下了鸩酒,此刻太医已经赶过去了,可鸩酒有剧毒,怕是……怕是来不及了……”
大殿之内,人人闻之变色,汉元帝更是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帝,你快去看看,千万别让萧大人有事!”
汉元帝急急和太后说道:“是,母后,儿臣去去就回。”
汉元帝急步而出,石显小跑着才勉强跟上汉元帝的步伐。
汉元帝去了大牢,去的时候,周太医已经在了,但看着从七窍中喷出的黑血,周太医摇了摇头,轻声对汉元帝说:“太晚了,萧大人喝下的毒酒太多了。”
汉元帝蹲在萧望之身边,痛彻心扉,他抓着萧望之的手哽咽道:“老师,朕已经查明了真相,你为何不肯等朕,不肯再给朕一点时间……”
萧望之望着汉元帝已经说不出话来,带血的双眼落下泪来,和着血,布满了整张苍老的脸,却只能摇头。回应着汉元帝抓着自己的手紧紧抓着摇晃,黑血不断从嘴里喷出来,终是双手垂下,无力地倒在了汉元帝的怀中。
汉元帝的双眼中流出泪来。
服侍太后午休后,王嫱与蔡嬷嬷二人来到大殿外,看着院子里已经新换上的叫不出名的各式花,蔡嬷嬷道:“我们这些近身伺候在太后、皇上身边的下人,当明白什么时候自己是个聋子,什么时候是个哑巴。什么时候又应该比他人听在前面,看在前面。哪些事应该做,哪些事不但不能做,连打听都不能打听。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这里是皇宫啊……”
王嫱默然,但她真的做不到。
蔡嬷嬷看着王嫱道:“少说多做,总是错不了的。”
王嫱看着蔡嬷嬷的眼睛,只见那里面有担忧,有关爱,也有严厉,终是点了点头道:“是,奴婢记下了。”
蔡嬷嬷轻叹口气道:“时间长了,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的。”
抬头望望天,碧蓝的天空有为数不多的几朵白云孤零零地飘着,相隔极远,以前听人说过,天空那么大,它会盛下我们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事的。当心里难受的时候,抬起头看看天空,会想通很多事,会觉得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的,会过去的!
汉元帝下令彻查,天牢中哪来的鸩酒,查来查去,查到最后却只查到狱卒头上,而那个狱卒早在萧望之死之前就已饮下鸩酒身亡。
萧望之的尸身被送回了萧府,他的儿子萧伋承袭关内侯爵,百姓得之真相,无不悲痛,尽是家家挂白帆,人人穿孝服,出殡之日,长安城连绵数里为他送行,哀哭声传向十里之外。
对于萧望之的死,汉元帝也是哀痛不已,连着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为萧望之死而涕泣,悲哀感动左右人,并下令每年春季派使者祭萧望之的坟墓。
十天后,参与火烧落叶村的许章等十几名官员被押赴刑场砍头,长安城百姓沸腾,烂菜叶臭鸡蛋砸得整个刑场都是,那些跪于刑场上的囚犯身上头上挂满了腐臭的菜叶和鸡蛋汁。他们的家人男丁老弱病残者被流放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年轻力壮的充入军中,女眷没籍充入奴籍。
许章被行刑那日,汉元帝一人坐在章台宫前面的台阶上,偶尔抬起头望望那个灰蒙蒙的天空,这个孤寡皇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雪染的长安城终于在一片哀哭和痛骂声中渐渐走出了冬天的阴霾,迎来了春日的纷芳。
在这期间,刘康又送来了几封信,信中的意思大抵就是无需她过多担心,他们已经着手对郅支大军用兵。
一封封的信压在枕头下面,那些滚烫的字,终于将王嫱前段时间郁郁的心情熨平了。可她也明白,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刘康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给她的信,字里行间却从未提起过一字,她想,他定然是不愿让她过多担心,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但是接下来的事,却让王嫱又不得不怀疑,这京城看来想要太平是不太可能的了。
待招郑朋在一次下朝回府的路上,突然就遭到了暗杀,当时与他同行的大臣有十多个,才刚刚出宫没多久,大家因为心中有事,所以都没有乘马车,一边走一边在商量着事。
突然从他们的身后窜出了两三个黑衣人,这些大臣基本都是文官根本没有武功在身,一看到拿着明晃晃刀的黑衣人,均是怕得围在一起,个个面色惨白。
但奇怪的却是,黑衣人并没有想杀他们,或者说他们只想对付郑朋。因为其中一个黑衣人直接把郑朋给拉了出来,然后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朋吓得腿肚子打颤,其他两个黑衣人围住了其余的大臣,没动手要杀他们,却也没让他们走开。
闻风赶来的侍卫以及大臣们随行的手下将他们团团围住。刀剑相向,飞羽起落,把从未上过战场的大臣们吓得均坐在了地上,侍卫来得越来越多。
一开始,黑衣人还能控制得住场面,把那些侍卫给逼得连连后退,那些大臣看着这种形势,心里直害怕,以为今天怎么也得交代在这里了。但很快,随着侍卫人数的增多,他们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了。
很明显,这些黑衣人并不恋战,虽然出手很快,但未真正杀了一个侍卫或是大臣。在不是很懂武的文官看来,他们的武功似乎并不高,因为他们只是把郑朋打了一顿,顺便把他的两条腿给弄断后,便逃了。
若不是街道两旁被打落的桌椅,甚至会令人怀疑,刚刚究竟有没有发生过打斗。
重获新生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见一溜烟跑掉的黑衣人,他们齐齐看向那边痛得哀呼不断的郑朋。
他的双腿已断,腿上的筋脉被挑,这辈子想要重新站起来,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这也让他们这些大臣一起自觉得远离了郑朋,因为从今天的形势开来,很明显,他们针对的是郑朋,自己为什么会无辜受牵连,全都因为和他走在一起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