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洪被汉元帝训斥才一刻钟时间,就又忘了师傅交代的做事得稳,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要在心里想明白再说出来。想想自己说的那些话,会有什么把柄,捉摸清楚了再开口。
刘康正准备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这是事实,他便没有说话。何况,他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真是但凡能诋毁他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若不然,他干嘛一路走着官道来。
不是给他们看的,又是什么,可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遮遮掩掩。
“此事朕知道,既然康儿现在要剿匪,那就多派些人护送她们就行了,几个家人子而已,岂有让我大汉堂堂定陶恭王爷亲自护送的道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几个家人子比剿匪还重要了不成!到时这些个匪患打到家门口了,你提着个裤子有个屁用!”
孙洪的脸都白了,不敢再接话了。他是个阉人,就算打到家门口了,岂有他提着个裤子的,这话算是戳到他的脊梁骨了。若不是因为说这话的是皇帝,就按着他的脾气,此时无论是谁,心里的那个恨是藏也藏不住了。
汉元帝看了眼孙洪,终归没有他的师傅孙长让用起来方便:“你去,把孙长让给朕喊回来。”
孙洪只得恭身称“遵旨”。
“康儿,你即刻回清河郡,立即接手三千朝门军,务必确保不漏掉一个盗匪!叫甘延寿立即给朕滚回来!”
“是!”刘康得了旨意,大踏步离去。
“诸葛将军,左骑都郡、弘农郡的匪患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朕萧清了!也让朕过几天清清净净的日子!”朝门军的职现就是守卫京城长安的安危,此时两面夹击,正是要用他们的时候,诸葛丰立即应下。
出了未央宫,刘康想了想,没有立即回清河郡,而是朝自己母妃所住的猗兰殿而去。
傅昭仪看着这个大半年没见面,晒得又黑又瘦的儿子,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母亲,儿子挺好的,父皇都说儿子结实了不少。”
“还走吗?”傅昭仪抹着泪问道。
“是,儿子要马上启程去清河郡,那里盗匪猖獗,已经严重影响百姓生活了。左骑都郡、弘农郡近日的匪患出没频繁,若不及时清理,后果不堪设想。”
“可那些盗匪,个个都是穷凶恶极之徒,肯定十分危险,你为何要揽下这事,母亲会很担心你的。何况守卫京城安危是朝门军的职责,交给诸葛丰便好,你又何苦……”
“诸葛将军要萧清左骑都郡、弘农郡的匪患。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剿灭,百姓群起效仿,长安则岌岌可危。何况现在西域郅支单于,呼韩邪单于也是蠢蠢欲动。儿子身为大汉王爷,是您和父皇的儿子。既然食百姓供奉,就有这个责任为我大汉清理匪患,保大汉昌盛。母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不能明天再走吗?就这么急?”
刘康摇头道:“时间已经很急了。儿子此次来见母亲,是有事要相托。”
“你说。”
“儿子这一路一直护送着从秭归县采选的几位家人子进京,可她们比预定时间晚了近半个月,到时皇后必然会责罚她们,那时还请母亲多护着她们些。”
傅昭仪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有点看不懂了,自己这个儿子向来不喜欢与姑娘们打交道,这是怎么了,而且还是给皇上选的家人子。
“几个家人子而已,用得着你这么正式的和母亲说这事吗?”
“还请母亲务必答应我。”
傅昭仪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翩翩儿子道:“你可不能犯糊涂,这些都是你父皇的女人。”
刘康脸一红:“母亲想哪儿去了,只是这一路发生了很多事,她们与儿子历经生死,有些相熟,所以还请母亲答应儿子务必护她们周全。况且,究起缘由,是儿子连累了她们。”
傅昭仪没有再问,点了点头。
刘康见母亲已经答应,向母亲郑重跪拜后起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儿子,傅昭仪终是不舍的。
“娘娘,王爷从小就独立,您不必太担心,王爷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十二岁起就参军在外,十五岁就被封了定陶恭王在宫外独立开府,我大汉开国以来从没有这么小年纪的王爷就在外独立开府的。这几年与我更是聚少离多,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主仆二人望着背影越来越小的刘康默默无语。
“娘娘,走吧,皇后在御花园里摆了宴,再不快点就要晚了。”
傅昭仪接过谢嬷嬷给的热面巾,敷了敷有些肿胀的双眼后,搭着谢嬷嬷的手缓缓朝御花园而去。
“听说了吗?咱们的定陶恭王爷这一路可是护送着几个从秭归县采选来的家人子,一路走着官道进京了呢。”
御花园里三三两两的后宫嫔妃已经来了不少,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便喜欢八卦宫墙里外的事。
这些人天天盼着皇帝能多宠幸自己几次,生下一儿半女给自己后半生也是个依靠。可后宫嫔妃众多,皇帝却只有一个,而且汉元帝已经快四十的年纪,面对众美人早已力不从心。
汉元帝膝下却只有太子刘骜,定陶恭王刘康,三皇子刘兴三个儿子,以及平都公主和平阳公主两个女儿。统共也就三子二女五个子女,这与动辄十几个儿子女儿的历代皇帝来说,汉元帝的子嗣实在太稀薄。
皇后却以为,汉元帝天天面对着一张张看腻了的脸,早就失了兴趣。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更是为了打压某些虎视眈眈的人,进些新人,总要比旧人铆足了劲争宠让人看着心烦要强,便提议从宫外多采选几个家人子入宫。
新人新血液,新面孔入宫,一个个鲜鲜嫩嫩的,总会有那么几个会入皇帝的眼。
可汉元帝却对此事不大上心,皇后提了一嘴,他不反对也不赞成,只是说让皇后自己看着办便可。前头已经入了宫的十几个家人子,可至今也没有一人被宠幸过。那些新人在掖庭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宫外,幻想着哪天皇上的司寝监就把自己给抬了过去。
可这么过了十天半个月,却是无一人出得了这方方正正的掖庭的宫门。
所谓无事则生非,譬如喜欢嚼他人的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