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自来尊崇伦理礼法,讲究天地君亲师。
尊师重道之风,在手艺人里尤为盛行,讲究师承辈分。
就如同眼前的臧国良与孟述师徒二人,就是正经拜师入谱的关系,对内对外皆亲如父子。
师徒与师徒之间的情分也非千篇一律,也各有不同。
从称谓上看就有开山大弟子、嫡传弟子、入室弟子、关门弟子等等之分,也有关系泛泛偶然指点的普通学生。
师徒关系越是亲密,徒弟享受的好处越多。
比如师傅的倾囊相授,师傅本人以及师门历代积攒的人脉人情相赠等等,在外行走享有各项便利,名利双收。
但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白占师傅这么大的便宜,那也太想当然了些,也必然要付出些努力的。
比如绝好的学习天赋以及过人的勤奋,对师傅以及同门的忠心友爱等等,都是对等的。
因而一般说来,能得到师傅不吝传授成名绝技,那必定得是传承衣钵的得意弟子。
反过来说也成立,非名师高徒,习不得高明技艺。
道理是浅显,放到宋瓷身上同样适用。
以她四岁稚龄便习得这一手出色针灸技艺,想必也是她老师手把手带出来的吧?
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宋瓷本人的天赋之高。
毕竟以她现如今的年龄来看,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医,又有几日?能学得多少?医书也背不下几本,穴道也认不囫囵吧?
难怪看她刚才的扎针位置有些古怪,想必就是这个缘故。
孟述很快推断出之前不合理处的缘由,虽觉对方老师对徒弟过于溺爱放纵,还未学成出师,就敢放手叫她往人身上招呼,有些太儿戏,失于严谨;
幸好小孩子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地对了症状,没有弄出人命来。
但还是太不应该了。
无证行医是有罪的。
但即便腹诽良多,孟述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位尚未路面的老师,非但医术高超,且别有一番识人之明,收徒弟的眼光是真的好。
同样都是当人家徒弟的,他四岁半的时候在干啥?
甭说替人扎针治病了,连安安稳稳坐下背汤头歌都不行,非得爷爷提着木棍搁屁股后头撵不可。
当真是自愧弗如。
天才是真天才,就怕成了伤仲永。
只要宋瓷这孩子有人好好教导,不走歪路不懈怠,未来所能达成的成就,不可限量!
这样的好苗子,别说他老师见猎心喜,就是他瞧着也心动啊。
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也不知道那位老师是否介意,自己的徒弟再多一位老师。
唉,抢人家徒弟什么的,真挺臊得慌的。
可这不是情况特殊么。
但凡有其他办法,谁乐意做这样没品的事?老师已经92高龄,时日无多。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徒弟不中用,辜负了老师的教导……
孟述思绪飘远,有些走神,错过了宋瓷的前半句话。
“……我自己学的。”
“什么?”
他悚然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说的该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是这个意思吧?
宋瓷瞧着他变颜变色的脸,一副受惊过度的可怜样儿,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好心重复解释:
“我说,我的针灸是自学成才的,我尹老师没教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