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李胜男一边指挥人做事,一边沉着地安抚闺女。
她低声哄着孩子,没有直接上手去抱,像是顾忌孩子有什么看不见的内伤,怕轻易移动孩子的话,再加重病情。
等宋春安稳定情绪,收拾好一包孩子住院用的衣物出来扶她,才发现,李胜男也不过是全靠一口气撑着。
她身体早僵硬得不行,腿都不会打弯抬步了,浑身一个劲儿在逗,就是一直强忍着没叫人看出来而已。
就连历经风雨的宋老太,都对五儿媳妇刮目相看。
这是个能扛事的!不错!配她家安子绰绰有余,孙女有这么个亲妈教着,以后错不了!
李胜男经此一役,在老宋家的地位无形中更提高一大截,说出来的话谁都不自觉地就听了。
像今天这事儿,老宋家人就沿袭了这个优良的传统,默契地等候李胜男的吩咐,不乱开口吵吵,一切行动听指挥。
“妈,把你们也吵起来了啊?没事的,宋瓷有些发热,打过退烧针了,待会儿就能退烧了。”
李胜男挤出个勉强的笑来,耐着性子安慰婆婆。
宋老太瞧着她揪紧的眉心,靠近来摸一把小孙女,觉得烫手得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亮亮手里的白酒瓶子,小声问:
“一直烧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擦点白酒降降温?”
高烧不退拿白酒擦擦,这是乡下人家对付高热的土法子,效果是有的,就是霸道了点。
那酒本身就凉,擦在好人身上,都得被冰得一哆嗦,换成高烧的病人,那效果更是立竿见影的。
李胜男却摇摇头,拒绝了婆婆的提议,耐心解释:
“宝儿跟她老师学过,说是病人发高烧的话,可以采用物理降温,但不能直接拿白酒和酒精擦身体,容易着凉,加重病情。
而且孩子还小,擦一身白酒,酒气一熏很容易给熏醉了,身体抵抗力更弱,还得醒酒,不能全力对抗病毒细菌,不好。
不如拿温水擦身更合适些。
这些我们自己来就可以,妈你们快去睡吧。天儿也快亮了,要是烧还不退的话,我们就送孩子上医院看看去。”
宋老太听她一条一条说得清楚,也跟着安了一半的心,答应着走开。
“有事情就喊我啊。”
“行。”
几个人都散了,各自回屋继续睡觉。
赤脚大夫观察一阵,没发现宋瓷对青霉素针过敏,也放心地拢着大棉袄回家了。
宋春安殷勤要送,人家不在意地挥挥手,叫他先顾着孩子,药费也没急着结。
反正都一个村子里住着,记账也没啥的,啥时候方便了,顺道去清了就行。
闹腾了一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
座钟当当当当敲了四下,屋子里电灯亮堂堂的,宋瓷却还正面朝上躺得安稳,半点不觉得灯光刺眼。
李胜男又轻轻喊几声宝儿,还是喊不醒她,面上忧虑之色更浓。
一道冷风吹来,宋春安掀起门帘子进来,手里端着洗脸盆,里头盛了小半盆凉水,手臂上还搭着一条白手巾。
他脚尖一勾,把屋门带上,踢正棉布门帘子,这才把手里的脸盆搁到椅子上,手巾也放进去泡着,边试着温度,边提起暖壶吨吨吨往里头兑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