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并不是很能体会周围人如丧考妣的锥心悲恸,但也不是不悲伤。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而她也很笃定,这盛世必定如先辈所愿,不久即将到来。
“我要上学。”
宋瓷看着家里人久久不曾消褪的红肿双眼,实在担心这样下去,他们身体会吃不消,终于想到一招,关上门捧上那封书信给他们看。
“这是?”
李胜男惊讶地手一抖,轻飘飘的信纸没能拿得住。
宋春安使劲揉揉眼,还是不敢确信,赶紧喊他爹:
“爹你快看看这个!”
宋老爹烟袋锅子一抖,火星子溅出来,差点燎到信纸,被眼疾手快的宋春安抢险救人似的抢走,爷俩都惊出一身冷汗。
“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的,给我瞧瞧。”
宋春庆拧眉,心情本就不好,连媳妇都不想见,却硬是被小侄女拖来开会,耐性本就不剩多少,见他们这样一惊一乍的,不耐烦地伸手去抢他小哥手里护着的宝贝。
这一下没轻没重的,只听嘶啦一声,信纸破了。
全家人看着纸上那熟悉的字体,呆若木鸡!
宋老爹最先回过神,抄起烟袋锅子就去敲小儿子的头:
“我叫你抢!我叫你手欠!我打死你个没轻重的东西!啥你也敢撕,啊?!”
老爷子那是真敲啊,铜烟袋嘴砸着骨头咚咚地响,火星子四溅。
宋春庆顾不上抱头逃窜,哎哟两声惨叫着又吹又扑扇的:
“爹你快住手!着了着了!”
一股头发跟纸张烧着的气味弥漫开来,所有人再度张口结舌。
信,又被燎了几个洞,彻底不能看了。
啪啪两声,宋老爹反手扇自己俩大嘴巴子,摔了多少年不离手的烟袋锅子,蹦着高地去踩。
宋瓷吓得心跳加速。
老爷子怕不是给气疯魔了,别再中了风!
“爷你快停下,赶紧来看最后一眼,我马上烧了啊。”
宋瓷急中生智,抢过那撕成两半的信纸喊。
“你敢!”
宋老爹眼睛通红,两步冲过来就抢。
宋瓷适时松手,冷静地说:
“烧了吧,都弄成这副样子了,留下也是祸根。这纸也不过是写字的载体,字也不过为传个说话人的意思,意思到了,也就完成使命了。”
宋老爹两手哆嗦着捧着那重若千钧的纸,整个人抖得像是枝头的残叶,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地。
宋春安定定神,用点力气从他爹手里把东西抽走,开门出去,又很快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烟火气回来。
“烧干净了。”
宋老爹使劲闭闭眼,大受打击。
其他人神情也很不好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瓷声音里带上精神力,高高喊声爷:
“您可千万站住了。堂堂正正做人,自强不息工作,这是最新指示,您不听吗?”
宋老爹立马站得笔直,如同一棵沉默的老树,沧桑却挺拔。
宋瓷松口气,看看沉默的一家子,想了想说: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只要有人记着他,他就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他那样的人,一生丰功伟业救民众于水火,不会愿意看到我们沉湎于哀痛,丧失斗志。
爱他敬他,就送他一个繁华盛世,这是他的期望,也是我们努力的目标。”
宋瓷看着逐渐将目光汇聚过来的家人,暗暗握握拳给自己鼓劲:
“我不哭!我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学一身好本领报效祖国,为此我将奋斗终身,什么困难都不怕!什么都打不倒我!
你们呢?你们要做什么?继续哭吗?”
宋春安轻轻瞪了说话没个轻重的闺女一眼。
这孩子,前头说得挺好,后头怎么就不着调了?加上那句干啥?画蛇添足!
小孩子家家的,管好她自己个儿就得了。
宋老太一把抱过孙女,眼睛肿着,嘴上却笑了。
“还是我孙女想得明白。”
其他人也都暗叹,难怪那位能专门给宋瓷写封信来,这就叫做忘年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