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给我瞧瞧咱瓷宝的奖品。”
肖芸没辜负女婿的好意,洗了手回来,坐在沙发上,从袋子里往外拿出个笔记本翻开,举起来眯起眼看扉页上的题字。
“一等奖,这是唱戏那个节目得的吧?”
李胜男瞄一眼,嗯一声,看着她妈手里笔记本离眼睛距离有些远,心里一动,脱口问:
“你老花了?”
肖芸突然得闺女关心,动作一僵,本能地想要反驳。
话出口前,心里莫名记起女婿教她跟闺女耍赖皮的馊主意,临时试着改了口:
“你看出来了?上年纪了,不中用了,看东西是有些费劲。”
李胜男眼神一阵复杂。
向来说一不二的肖副校长也会老?
突然她眼神一凝,看见母亲鬓边一根银丝,英气的眉毛便皱起来。
“妈你都有白头发了?!”
肖芸冷不丁地听她喊声妈,心里头翻江倒海,嘴上却又叹口气:
“又长出来了?白的也不多,时不时地就冒出一两根,染也不值得染,不染又不好看,你给我拔了吧。”
肖芸很自然地把头歪过去,等着闺女拔白头发。
李胜男顿了顿,抬手轻轻拨弄母亲的短发,找准那根全白的发丝,轻轻一用力,拔下来丢到茶几旁边的垃圾桶。
“染头发不好。那个染发剂味道臭臭的,里头都是化学药剂,伤头皮的。头发白就白了呗,你不是总说心灵美才是真的美,还那么看重外表干啥?这都是资历。”
肖芸又回想一遍女婿的嘱咐,举一反三地跟闺女辩论:
“心灵美是重要,但外表也得好好收拾,为人师表的,不能邋里邋遢,影响威信。
再说那个染发剂,那么多人都在用,也没听说谁因为染头发得病的,你别太大惊小怪。”
李胜男心里头气腾地就上来了。
“我大惊小怪?要不是你是我妈,我管谁染头发呢。这不是关心你么?”
肖芸就看着闺女笑:
“你关心我啊。”
李胜男哼一声,也懒得跟她犟。
“不关心你我浪费这个口水干啥?你是我亲妈,咱俩又没啥深仇大恨的,我关心你下咋了?我是那种冷心冷肺的人么?”
肖芸继续看着她笑,心里不无惊奇。
原来她闺女是这么个古古怪怪的脾气,软不吃硬不吃的,倒是叫女婿把准了脉。
李胜男把她手里的笔记本拿回来,又装回袋子里,撇撇嘴说:
“你别一直觉得是我不懂事,你都是为我好啥的。想想你平时都怎么教育学生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没反省反省,咱俩闹这么僵,你就没点责任?”
肖芸抿抿嘴,看着有些犹豫,想说话又怕破坏这难得的好气氛。
李胜男瞥她一眼,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想法。
“你还是不服气是吧?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争。谁叫你是我亲妈呢,我再不满意,还能换一个咋的?”
肖芸忍不住了,想了想说:
“你还对江小月有意见?咱家都好些年不跟她来往了……”
“妈。”李胜男打断她的话,转身面对她。
“你还是不明白,关键不在于江小月,她只是个外人。咱俩的问题那肯定是出在咱们两个人身上。”
她抬手制止肖芸想反驳的话。
“您先听我说行吗?我也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您别总拿我当不懂事的孩子,认真尊重地听听我的意见行吗?”
肖芸闭嘴抬手,示意她先说。
李胜男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了。
她叹口气,笑得有些无奈: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亲母女没有隔夜仇,您霸道了一辈子,就这样吧。反正我知道您其实心里不坏就行了。”
肖芸就有点受冤枉的憋屈感。
“你别这样含含糊糊的,就把责任全推我头上了?把话说清楚,我心里不坏,那是嘴上坏了?我哪里说错你了?”
李胜男瞧着她急眼的样子,突然就又噗嗤笑了。
“妈你知道吗,我婆婆跟我说了句话,我记了很多年。她说,家里不是讲理的地方,不用事事都分个高低对错。
你看我爸对你,还有我哥,是不是都挺尊重你意见的?可你是永远正确吗?不是吧?毕竟你又不是圣人。
所以其实就是大家都让着你。
以前我不懂事,总想叫你们都让着我。
现在我嫁人了,有了孩子,就懂得我也要让着别人了。
这叫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妈,以后我都不跟你置气了。你把我养那么大,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