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1 / 1)

傍晚的时候,江妈妈从江怀川那里了解了一切,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她匆匆地准备了晚饭,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医院,想要见到陆子筝。

然而,她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推开门却发现,陆子筝和江怀溪都不在病房内。她稍作思索,就放下了饭菜,走到窗户那里往下瞧。果不其然,她就一眼认出了从医院小花园出来,散步着往回走的江怀溪和陆子筝。

江怀溪和陆子筝正沿着花圃并肩走着,陆子筝走在江怀溪的外侧,微微仰着头含笑看向江怀溪。她一手小心地帮江怀溪提着引流瓶,另一只手,在空中生动地挥舞着,像是在给江怀溪比划着什么。

江妈妈看见,江怀溪的手,一直抓着陆子筝的胳膊。江怀溪微微侧着头听陆子筝的说话,眉梢眼角,是近一个月来,自己未曾见过的开怀笑意。江妈妈看着看着,就不由得红了眼眶,弯了唇角。

不一会儿,江妈妈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江怀溪熟悉的清冷声音,淡淡对陆子筝道:“依据你今日的表现,我可不敢在下次和你出门的时候,让你走在外侧保护我。”

两人在花园散步,不知怎么的,陆子筝就说到了,以前看过的关于谈恋爱时男朋友做过什么事会让人感动,里面有一条就是,过马路的时候总是走在外侧。陆子筝便双眸晶亮地看习惯性走在外侧的江怀溪,笑眯眯道:“我发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总是走在我的外侧。”

江怀溪看着她,微微一愣,唇角有淡淡的笑泛起,问道:“所以呢?”

陆子筝眨了眨眼睛,笑道:“没有所以啊,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噢,那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换个位置,我来保护你。”说着,她就兴致勃勃地要和江怀溪换位置,江怀溪有些好笑她的突发奇想,却还是无奈地依了她。

然而,不曾想,回住院部的路途不过百米,陆子筝却状况多多。到了傍晚是送外卖的高峰期,总是有许多小电动自行车穿梭往返。陆子筝提着江怀溪的引流瓶,指挥着江怀溪方向。车往左走,陆子筝就拉着江怀溪也往左走,车往右,陆子筝也总是能正好拉着江怀溪往右。最后,江怀溪又好笑,又无奈,只好伸手拉住了陆子筝的胳膊,带着陆子筝走。

陆子筝听到江怀溪对她的不满,一边推开病房的门,一边不好意思笑道:“今天是意外,谁知道他们都和我这么心有灵犀,也不全是我的错嘛……”

江怀溪无奈,刚想反驳她,陆子筝却先一步开了口,喊道:“阿姨……”

江怀溪这才发现,江妈妈在病房里等着她们。

江妈妈上前了几步,一手拉过了陆子筝的手,一手轻轻地摸着陆子筝的头,温柔慈爱道:“好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可不许那么冲动了。”她听江怀川说了早上的事,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后怕,江怀川因进谏不力,当即被她批得狗血淋头。

陆子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乖巧道:“阿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妈妈摇了摇头,叹气道:“哪里,是阿姨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子筝啊,阿姨代我们全家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陆子筝连忙道:“阿姨,你言重了,都过去了,没事了。”说完,她突然眼尖看到桌子放的饭盒,忙转移话题玩笑道:“阿姨,晚饭有我的份吗我有点饿了……”

江妈妈看她一副像是真的饿极了嘴馋的模样,忍不住笑弯了眼,拉着陆子筝到桌旁,一边打开饭盒给陆子筝,一边连连慈爱应道:“有,有,当然有了。我还准备了你甜点,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怀溪站在一旁,听着江妈妈的道歉,敛了敛眼眸,黯了黯神情,若有所思。

傍晚,吃过晚饭后,陆子筝想要见一见江怀溪的主治医生,了解江怀溪的情况,江妈妈就带着陆子筝去了。

医生如实和陆子筝说了江怀溪的情况,坦诚道江怀溪由于发现还算早,肺上并没有受到感染出现病灶,所以没有江怀溪一度担心万分的传染性。然而,她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胸腔的气胸久久不消,形成一个残腔,要是这个残腔能够消除,一切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陆子筝便紧张地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气胸的消失。医生叹了口气,道:“就目前的治疗方案来说,只能够这样静观其变。恩,你平时可以督促她多做一些扩胸运动和深呼吸,还有多吹一吹气球。”

当天晚上回去后,陆子筝就让人从隔壁搬了一间床到江怀溪的病房,摆在了江怀溪的床旁。江怀溪皱着眉执意不肯陆子筝晚上在医院陪她,陆子筝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委屈质问她:“你答应好我的话呢?一回头,你就要赶我走吗?”

江怀溪看着陆子筝的琼瑶脸,冷不着眯了眯眼睛,冷冷道:“好好说话,我们还是朋友。”

陆子筝微微一愣,便一扫方才的委屈颓然,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挑眉道:“那我就和你好好说了。反正床已经搬进来了,你肯我也在这里睡,你不肯我也要在这里睡,你奈我何?”言语间,满是得意的畅色。

江怀溪轻哼一声,胆肥了?然而,她看了陆子筝得意的小模样许久,终于也是抿了唇角,微微笑了,无言纵容了她。

晚上八点多,陆子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大把的气球,抓了一大半放在了江怀溪的床上,让江怀溪吹二十个气球“医生说多吹气球有利于恢复。”

江怀溪却只是冷冷觑了一眼,就拒绝道:“不吹。”

陆子筝不满问道:“为什么?“

江怀溪横眉冷对:“太蠢了。”

陆子筝闻言,看了看一脸高冷的江怀溪,再一想象她盘着腿坐在床上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吹气球的景象,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喜感,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江怀溪的脸色,在陆子筝的笑声中,忍不住又黑了黑,冷了冷。于是,接下来,陆子筝好说歹说,江怀溪都不肯点头答应。直到,陆子筝忍不住告饶,求道:“女王陛下,怎么样你才肯吹啊。”

江怀溪看着陆子筝一脸为难的小模样,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要笑的冲动。她一开始只是和陆子筝开玩笑,准备逗一下陆子筝,哪知道她还没开始吹气球,陆子筝就开始正大光明地嘲笑她,她只好多逗一会她了。她挑了挑眉,略略沉吟了一会,才沉稳开出条件道:“要我吹也行,我吹一个气球,就算一个晚上,我在上面,你不能反抗。两个气球,就算两个晚上。以此类推,怎么样?”

陆子筝一愣,完全没有料到江怀溪会开出这样的条件,不由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

江怀溪好看的眉轻轻一挑,道:“你不答应?”

陆子筝苦兮兮地盯着江怀溪,半晌后,她才忍痛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霸王条款。

江怀溪瞬间就笑弯了眉眼,眉梢眼角的喜色和灿烂笑颜,一瞬间让陆子筝看迷了眼。她看着江怀溪接过气球,一个接一个地认真吹了起来,勾着唇角,忍不住也笑开了。

反正,是攻是受,在上在下,实战见真章,嘴上让她几分,也无妨吧。陆子筝宠溺地看着腮帮鼓鼓认真吹着气球,难得可爱小孩子气的江怀溪,在心里偷偷打着小算盘,默默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九点钟陆子筝帮江怀溪热了牛奶,三十分钟后,陆子筝就关了灯,监督江怀溪睡觉。

江怀溪因为背后插着引流管,无法躺平了睡觉,所以都是侧着睡。陆子筝为了看江怀溪,也侧了身子。因为时间有些早,两人都有些睡不着,便不约而同地睁了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对方。

互相凝视许久后,陆子筝终于没忍住轻声地笑出了声。她伸出了胳膊,朝着江怀溪勾了勾小拇指。

江怀溪淡淡嘲讽她:“幼稚。”语毕,她的手,却也听话地伸了出去,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过道距离,轻轻地用小拇指勾住了陆子筝的小拇指。

夜,静谧地让人安心。

许久后,陆子筝突然听到,江怀溪声音轻轻却郑重地对她道:“子筝,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她欠了陆子筝许久许久,久到,她一度就要被心中的内疚击溃。她早便知道,所有隐瞒陆子筝的理由,追根究底,其实都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可她却胆怯地,不敢面对。陆子筝没有怪她,不代表,她就没有错,没有亏欠。

陆子筝勾着江怀溪的小拇指轻轻地晃了晃,温柔了声回应江怀溪道:“怀溪,我没有怪你的。”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你要是真的觉得觉得对不起,难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那就用你下半辈子的每一天陪伴来补偿我。答应我,努力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好不好……”

陆子筝感觉到,江怀溪勾着她的小拇指,微微地收紧了一些。许久后,她听见江怀溪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坚定又温柔:“定不负君心……”

陆子筝与江怀溪对视良久,看见她温柔的眸光灿若星辰,陆子筝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泛开了一圈又一圈的甜蜜笑意……

一周后,胸片显示江怀溪的气胸有所消减,情况有所好转。医生考虑到引流管置放的时间比较长了,经过外科专家的会诊后,决定拔出江怀溪的引流管,让她先回家休养。一个月再来复查,若是残腔依旧还在,就要考虑进行手术。

所幸,一个月后的CT复查,江怀溪的胸腔内的气胸完全消失,只留下了胸膜粘连问题,手术无需进行。江奶奶、江爸爸江妈妈对陆子筝这一个月内对江怀溪的悉心照顾和认真督促有目共睹,对陆子筝更是感激万分,打从心底里把她当做了孙女和女儿来疼爱,对她的宠爱程度,远超了江怀川和乔昕。陆子筝也在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里,消除了与江家人的陌生感与隔阂感,真正,成为了一家人。

许柏晗和江忘在江怀溪出院后就来探望了她。一个月后,江怀溪复查显示恢复良好,江忘和许柏晗这才安了心。三天后,江忘就带着许柏晗去美国治腿,归期未定,江怀溪和陆子筝一起前去送机。

一年后,江怀溪痊愈,在陆子筝生日的那一天,向陆子筝求婚。一个月后的元旦,两人在国内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而后,便去了美国度蜜月,并登记了结婚。此事登上了财经娱乐报道,一度闹的沸沸扬扬,当事人和江家对外界的评价,却都只是一笑置之。

两年后,三十一岁生日的那一天,陆子筝从江怀溪那里,收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份礼物,她们的女儿陆心绵出生了。心绵的模样像极了陆子筝,但稳重冷清的性格,却像极了江怀溪。

同年,连萱的爷爷病重,风尚集团内斗,在外流浪多时的连萱被老人紧急召回。爷爷去世后,连萱继承了老人的临终遗命,接手了已是满目苍夷的公司。两个月后,她与早前退婚的周仲安登记结婚,拿到了其手上百分之十的股份,在周家的支持下,逐走了野心勃勃的父亲与弟弟,在公司渐渐地站稳了脚跟,开始大刀阔斧整顿公司。

次年,许柏晗治好了腿,与学成的江忘一同归国。在许柏晗的大力支持下,江忘没有进许家公司,而是进了许家的医院担任主治医生。

同年,连萱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儿取名连潇,小名念念,儿子取名周遥,小名铮铮。

一年后,许柏晗为江忘诞下一女。

五年后连萱与周仲安和平离婚,得到女儿的继承权,此后,她一生未有再嫁,致力于公司与女儿的教育。

十五年后,陆子筝手臂带着黑纱,红着眼睛,一个人坐在空寂的卧室里,翻开了江怀溪留下的,记录多年的日记本。

她看见,吉安在一起那一夜的那一天,江怀溪写下,子筝,对不起。我爱你。

她看见,往后,很多日子里,江怀溪都在重复着,子筝,对不起。她忆起,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天,江怀溪都在和她说对不起。那时候,江怀溪虚弱地靠在自己的怀里,声音轻轻的:“子筝,对不起,我还是失约了。”而后,她又转了口气,霸道叮嘱道“不过,你要答应我,帮我把这往后三十年的风景都看够了,才能来找我,不然,我不会见你的。”

陆子筝的泪水,渐渐又再次溢满眼眶。

她看见,江怀溪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自己生心绵,两人爆发从未有过的大争吵那一天,江怀溪在日记里写:子筝,对不起,你说的对,我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地爱你。可是,傻瓜,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啊。我只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够多一个人,像我一样,无条件地爱你。希望有一天,就算我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你也还是能够有所依靠,有所眷恋。”

陆子筝的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晶莹的泪水,簌簌地往下掉落,打湿了江怀溪俊秀的字迹。

那时候,她担心江怀溪的身体,着实和她狠狠吵了一架,冷战了许久,最后才无可奈何地妥协同意。然而,当第一次看到江怀溪从自己手上接过心绵,抱着心绵,一边嫌弃刚出生的心绵长得丑,一边忍不住爱怜地亲吻心绵,含笑看向自己的时候,陆子筝就完全投降了。那一刻,陆子筝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心绵出生的那一天,江怀溪说:“子筝,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和我一起爱你。你要相信,你从来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陆子筝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捂着嘴无力地趴倒在了桌子上。

二十岁的陆心绵和江怀溪一样,个子高高,头发长长,眉目清冷,气质出尘。她穿着一身黑衣,眼圈通红,手上拿着几张纸,一边往里走一边用哭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沉稳说道:“妈妈,这是许阿姨写好的悼文,让我给你过目一……”话音未落,她就因为看见恸哭的陆子筝而消了音。她几步上前,把文章放在桌上,便放柔了动作伸手搂住了悲伤中的陆子筝,给她无声的安慰。

陆子筝忍住了抽泣,擦干了泪,在女儿面前强颜欢笑,一边说着“我没事”,一边拿起她带进来的许柏晗写给江怀溪的悼文查看。

陆心绵随着陆子筝的目光,看见,许柏晗写给江怀溪的悼文,最后一句,是写给江怀溪的挽歌:

三冬江雪傲铮梅,一生孤注掷温柔。

她想到她母亲们的情深,不禁也泪眼朦胧。她咬紧了下唇,搂紧了陆子筝,许久后,她才喑哑了声音低声道:“妈妈,不要哭,妈她一定都在看着,会伤心的。她一定一直都在我们身边的,只是换了种形式,继续爱我们。”

陆子筝颤了颤心尖,泪水又止不住地下落。她一手回抱住心绵,靠近她的怀里,声音哽咽,眼角有泪,唇角却带了笑,温柔坚定回应道:“恩,我知道,她和我们在一起的,一直一直……”

很多年前,她曾经问过江怀溪,如果不能够天长地久,又何必要什么曾经拥有。短暂拥有,不过是徒留长久遗憾。

很多年后,她因江怀溪而明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生能得一人如此倾心相爱,早已此生无憾,哪怕余生只能守着回忆共度,她也能甘之如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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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这篇文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最初,写这篇文的想法,是想写两个为爱情勇敢的人的故事,写到最后,不知道算不算有写成功。作者君的性格有些畏首畏尾,对感情也有些被动从不敢主动,生大病的时候,情绪非常低落,突然就很懊悔,如果这辈子就这么走到了尽头,在感情上,竟然什么都没有拥有也什么都没有失去过。我想,甜美的爱情终究是属于勇敢者的,我曾经一直很信奉,如果不能一直拥有,便宁愿不曾拥有。但我现在觉得,也许人生真的没有那么完美,如果你不曾勇敢拥有过,就肯定不可能长久拥有,如果你试图勇敢去拥抱拥有它,那么,也许你就是下一个长久。得到与失去,都是人生赐予我们的美好经历,勇敢与珍惜,真诚与付出,都是我们通往幸福的钥匙。所以,不管是不是曾经受过伤,都还请要相信爱情,愿意为爱勇敢。要相信,路这么长,对的人,总是会来到,只要,你还在追求幸福的路上。所以,要是有幸遇到那个让你怦然心动的人,就请勇敢地不要大意地上吧O(∩_∩)O哈哈~

这篇文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评论和意见,有你们,才有了这篇文的完整,也是有你们,作者君才有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动力。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鞠躬,谢谢,么么哒。

番外·一

陆子筝研究生毕业后,选择了留校任职,在外国语学院当了个小小的讲师。虽说待遇不如从前在翻译社的时候,但好在工作清闲,周末双休,还有寒暑假。

江爸爸彻底退了下来后,江怀川全面接手了公司。江怀溪依旧如从前一般,从旁协助,甘做公司二把手。由于他们的二人同心同力,江爸爸的退任并没有给公司带来太大的波动,非常时期,却异常平稳地过度了过去。

幼儿园的暑假,向来比大学来得要早。6月中旬,六岁的陆心绵就放假了,但因为陆子筝还未放暑假,所以,一家人一早就商量好的暑期旅行还未能成行。陆心绵只得乖乖窝在家里,和江一恺一起,跟着爷爷奶奶每日散步逗鸟打高尔夫球,偶尔也出门看看展览。

这一天周五,江怀溪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去公司,在家休息。一家人一起吃过早饭之后,陆子筝如往常一般去学校上课了。这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了,无法调课,否则陆子筝定然是放不下身体不舒服的江怀溪独自出门的。再三确认了江怀溪没有大碍,还被江怀溪嫌弃婆婆妈妈一番后,陆子筝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

江忘此时已经是许家医院的副院长了,但仍旧一直担任着江怀溪私人医生一职。不论是因江家对她的恩情,还是江怀溪与她的交情,这一职责,她都义不容辞。

她今日调休,吃过早饭后,想起多日未联系江怀溪,便给江怀溪打了个电话,询问她最近身体状况。听闻江怀溪在电话那端克制不住的几声咳嗽,江忘便忍不住皱眉。虽说江怀溪极力推说自己没事,江忘到底还是不能放心,决定比往常提早几天,先去江家一趟,给江怀溪做个检查。

她挂了电话,便往女儿的游戏房走去,要找许柏晗报备一声。许柏晗此刻正随意地坐在大床的毛毯上,俯着柔含笑温柔地陪着许家小公主许知浅玩乐高。

江忘双手轻轻搭在许柏晗的肩膀上,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温声告知爱人:“我要去一趟江家看看怀溪,她好像感冒了。”

许柏晗还未做出反应,许知浅倒先一骨碌站了起来,扔下了手上的乐高,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向了江忘,一把抱住江忘的腰,小奶音软软濡濡撒娇道:“妈妈,带我一起去,我也要去,你一个人会很无聊的,孜孜可以陪你玩。”孜孜是许知浅的小名。

江忘低头与许柏晗对视一眼,忍不住抿唇浅笑。她弯下腰,抱起了古灵精怪的女儿,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你才不是怕我无聊,你是想去找心绵玩了吧。”

许知浅被戳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嘻嘻笑着,把脸埋进江忘的怀里,轻轻地蹭着:“妈妈,你就带我去嘛……”

许柏晗站起了身,把长发向耳后拢了拢,伸手从江忘怀里接过了许知浅,温柔对江忘笑道:“左右她在家里也是玩,你就带她去吧。我去给她换身衣服。”

江忘轻轻捏了捏许知浅的秀气的小鼻子,无奈道:“你妈妈发话了,我只能听命了。在江阿姨家不许调皮捣蛋,知不知道。”

许知浅得到应允,顿时喜笑颜开开,“MUA……”亲了为她说话的许柏晗好几口,口水糊了许柏晗一脸:“妈妈我爱你……”

而后她转头给江忘送了一个飞吻,才俏皮答道:“知道啦。”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许柏晗道:“妈妈,我们快去换衣服,我要穿你前几天刚给我买的那套小裙子,心绵上次和我说,我穿裙子比较好看……”

江忘和许柏晗都忍不住哑然失笑。

许知浅比陆心绵小一岁半,在家里古灵精怪,还有些娇气,偏偏一到陆心绵面前,就乖巧得不得了。平时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总是记挂着要与陆心绵分享,常常让江忘和许柏晗哭笑不得。

许柏晗逗女儿玩的时候,问过许知浅:“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心绵啊?”

许知浅歪了歪脑袋,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因为心绵很漂亮,特别漂亮。”

陆心绵长相随陆子筝,又更胜陆子筝,不过六岁,便已然能看出长大后该是如何风华卓然。小脸蛋粉雕玉琢般,白润如玉,精致的像个洋娃娃。一双如墨般的盈盈桃花眼下,一颗小巧的泪痣更是平添了几分灵动,娇媚动人。偏生气质又随江怀溪,俏生生站着,就自带气场,清冷端庄,在同龄人中,更显出众。

所以,女儿说心绵漂亮,许柏晗没有异议。但仅仅因此,就能让她愿意迁就讨好心绵,也说不过去。以她一个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心绵多少对自己女儿有点,忽冷忽热。孜孜算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没有理由感受不出心绵对她的不冷不热。

于是她还是循循善诱地追问:“那一恺也很好看啊,又帅又可爱,你怎么不像喜欢心绵一样喜欢一恺啊。”江一恺是江怀川的儿子,和许知浅同岁。

许知浅像是被问住了,这次认真思索了好一会,才回答许柏晗道:“因为心绵很少对我笑。”她其实想表达的是,因为心绵很少对她笑,但心绵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她想心绵常常对她笑。而且,她觉得妈妈很奇怪,她就是喜欢心绵,想和心绵一起玩,看到心绵开心她也觉得开心,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她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便只说了这么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听到女儿的回答,江忘和许柏晗都是哭笑不得,敢情自己女儿还是个受虐狂。

江忘带着许知浅到达江家后,便放心地把许知浅交给了在照顾陆心绵和江一恺的江妈妈了,自己则是径直上楼找江怀溪了。

上楼后,约莫有二十分钟,江忘刚给江怀溪听诊完,就突然听见客厅一声“哐当、哗啦”的巨响。江忘抓着听诊器的手不由地就是一抖。

检查过程中,江怀溪与江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清冷的面容上本带着淡淡的笑意,闻声却是眉头微蹙,立刻站起了身,脚步匆匆地往房门外走去。她担心,是心绵和一恺、孜孜玩耍中出什么事了。

她刚走到二楼房门外的走廊上,便听见江一恺稚嫩的童音响起,慌慌张张:“姐姐,怎么办,你把花瓶打碎了,爷爷很喜欢这个花瓶的……”

江怀溪往前又走了几步,向下看去,就看见陆心绵小小的身子蹲在一地零碎的花瓶碎片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江一恺和许知浅,都站在了她几步之外的身后。

江妈妈去厨房查看阿姨早上给孩子们准备的早茶怎么样了,便让三个孩子自己先在客厅里玩耍,准备一会吃东西。没想到刚走没一会,许知浅就央着陆心绵陪她玩游戏,江一恺也眼巴巴地看着她。陆心绵拗不过他们二人,就半推半就地随他们一起了。只是没想到三个人玩闹了起来,一不小心,陆心绵就失手把花瓶打碎了。

江怀溪先是仔细地打量了心绵全身上下,接着又认真地端详了一恺和知浅,确定孩子们都没有受伤,她才放下了心,决定先不下楼,静观其变。

许知浅向前走了几步,拉起了陆心绵,小小年纪,却有着出人意料的镇定。她奶声奶气安慰陆心绵道:“心绵你别怕,等会我就说是我打碎的,江爷爷不会批评你的。”

江妈妈终于闻声赶了回来,看到一地的碎片,吓得脸色微变,立马拉过了三个孩子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有没有受伤,见三个孩子都没有事,才接着询问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许知浅便一如方才对陆心绵说的那样,立刻抢答道:“江奶奶,花瓶是我不小心打碎的,不关心绵的事。”

江一恺虽然对做错事挨批评有些害怕,却还是勇敢地开口帮衬道:“奶奶,是一恺淘气,不关孜孜和姐姐的事。”

而被两个人保护着的陆心绵,放在裙子两侧的双手虽紧紧地握住了,几次张口欲言,最终却还是低下了头,把面容掩进了乌黑的长发里,一言不发。

江忘站在江怀溪身旁,忍不住叹息道:“孜孜真是被你女儿吃的死死的。”

江怀溪却没有搭话,她精致的眉蹙地越发紧了,望着女儿始终缄默的模样,突然就觉得很失望。心绵出生以后,许是在母胎中受自己身体影响,体质一直不太好,三岁以前,小病不断,全家人操碎了心,直到四岁以后,才开始慢慢好起来。一家人自是对她千般疼爱万般保护,连一恺这个弟弟,都学着让着保护着这个姐姐。

江怀溪嘴上虽是不说,心里却也是心疼孩子小时候受了太多的罪,于是便在教育问题上,虽有心严抓,最后却也是对家里人的宠溺妥协,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成想,在这样的放纵下,什么时候,心绵竟然已经长成了这副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懦弱没有担当的模样。

江怀溪敛了敛眼眸,有些苍白的薄唇紧紧抿着。她转过了身,从楼梯上拾阶而下,一步一步沉沉地踱到了陆心绵身前。

江妈妈见江怀溪下楼了,关心问她:“吵到你了吗?检查完了吗?楼下没什么事的,你别担心,上去休息吧。”

江怀溪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继而双眸沉沉地看着陆心绵,声音淡淡地问她道:“心绵,告诉妈妈,花瓶是谁打碎的?”

江怀溪气质本就清冷,此刻脸色冷淡,威压感顷刻间便扑面而来,不怒自威。加之江怀溪对陆心绵向来比较严厉,陆心绵本就比较怕江怀溪,此刻听到江怀溪冷淡的问话,更是慌张地低下了头,不敢看江怀溪。

江一恺被姑姑的低气压震慑到了,忍不住怯怯地躲到了江妈妈的身后。许知浅见状,虽然也觉得有些害怕,却还是站到了陆心绵的前面,为陆心绵辩解道:“阿姨,花瓶是我打碎的,你不要责怪心绵。”

江妈妈见三个孩子都慌张得不得了的样子,顿时心疼了,出声轻斥江怀溪道:“怀溪,你做什么呢,吓到孩子了。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严肃。”

江怀溪眉头锁地更紧了,声音愈发低沉:“妈,你别说话。”

她摸了摸许知浅的头,温声道:“好孩子,你妈妈也下来了。”说罢,她侧过脸用眼神示意江忘,江忘便默契地把女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江怀溪定定地看着此刻只一人孤零零站着的陆心绵,再一次发问:“陆心绵,你看着我。告诉我,花瓶是谁打碎的。”

妈妈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叫自己的全名,陆心绵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江怀溪。当目光触及江怀溪那冷淡似冰的双眸时,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目光闪烁不定,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但她却咬着唇,始终不置一词,不敢应江怀溪的话。

她不想撒谎,却也不敢承认。

江怀溪的心,随着陆心绵的沉默,也渐渐地凉了下来。她错开眼,不再看陆心绵一眼,望向平日里教授陆心绵学文习字时用的书房,声音淡淡的:“心绵,你今天让妈妈觉得太失望了。去书房抄写一千遍‘担当’这两个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里了。没抄完不准出来,也不准吃饭。”她是江一恺和许知浅的姐姐,做错了事,不保护她们,竟反而要让他们为她承担。

江妈妈虽然心疼,但见江怀溪真的冷了脸,知她是真的生气了,便也不敢劝了。

江怀溪转过身,要回楼上,路过江一恺和许知浅的时候,她分别摸了摸他们的头,声音和缓地告诉他们道:“好朋友之间互相友爱是好的,但要记得,自己的错,要自己承担,互相帮助,不是在这种时候发挥的。”

陆心绵咬着下唇,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怀溪的背影,豆大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不敢发出声音。

她很少对许知浅笑,是因为她其实一直很羡慕许知浅,妈妈她总是对许知浅和一恺很温柔,从不吝啬表扬教导他们,却鲜少能够赞许夸奖自己。就算是夜里偶尔为她念故事书,声音也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不像妈妈那么温暖。

陆子筝中午下课回到家里,便敏感地发觉家里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凝重异常。

江妈妈见她回来了,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如释重负。谁都拗不过江怀溪,但,陆子筝是唯一的例外。她忙把陆子筝扯到了一旁,把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陆子筝说了一遍。她言语中,不免流露出了几分不满,觉得江怀溪对心绵太过严厉了。孩子还小,有什么错也要好好说,好好教才行,哪里能这样三言两语就冷暴力的,孩子都和她越来越不亲近了。

陆子筝叹了口气,自是要为自己爱人说话的,安抚江妈妈道:“妈妈,怀溪也是为了心绵好,你也清楚,她性子就是这样的,很多话不爱说出口,藏在心里,我会劝劝她的。不过,今天心绵确实做得不对,怀溪会生气也是情理之中。”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她听到江妈妈说的,心绵看着江怀溪的背影,不声不响哭得眼睛通红,心里还是觉得心疼万分的。

宽慰了江妈妈几句后,陆子筝就去书房看女儿了。

陆心绵敲门声,抬起头一见到陆子筝,泪水就啪嗒啪嗒地夺眶而出。她放下手中的毛笔,跳下凳子,一头就扑进了陆子筝的怀里,呜咽出声,泪水打湿了陆子筝的前襟。

陆子筝搂住了女儿小小软软的身子,心顿时软成了一片,哪里还舍得再去追责她半分,只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帮着她顺气,安慰着她:“不哭了,宝宝不哭了……”

陆心绵在陆子筝温暖踏实的怀里,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地问陆子筝道:“妈妈,妈妈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子筝轻拍着女儿的手顿了一下,只觉得心下一惊。她没有想到,女儿对怀溪的误会已经这样地深了。她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摸了摸女儿的头,不解地反问:“怎么会呢?你是妈妈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她爱你比爱自己更多,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她拉开了一点与陆心绵的距离,对上陆心绵水光漾漾的双眸,郑重其事地温柔解释着:“妈妈她身体不好,当时为了生你,吃了特别多的苦,但不管你在她肚子里怎么不乖,怎么折腾她,她都舍不得不要你。如果不是她的坚持,可能你就没有办法来到我们的身边了。”

她伸手从陆心绵的脖颈上抽出她一直戴在身上,用红绳系着的弥勒玉坠,温声道:“你看,你身上带着的这个宝贝,是你两岁的时候一直生病,妈妈她亲自上山吃斋礼佛一个月找高僧为你求的。你还记得你每年新年都会收到的生肖玩偶礼物吗?从你一岁开始的小老虎,到后面的小兔子,小蛇,小马……每一只都是妈妈她一针一线自己亲手缝制的。你不知道,她为了给你做这些小玩偶,十指都快被针扎成马蜂窝了。心绵,这样的话,你还会以为妈妈她不喜欢你吗?”

陆心绵的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将落不落,听到陆子筝的话,一时间没有了反应。她从来不知道,江怀溪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就算是陆子筝说的那些新年礼物小玩偶,江怀溪也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地在所有人给她新年礼物的时候,随手递给她,淡淡一句“给你的,新年快乐。”

陆子筝亲亲女儿的小手,循循善诱:“心绵,妈妈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从来都是做得多,说的少。她对你眼里,也只是想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心绵,你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吗?”其实她说给心绵的,都只是这些年里江怀溪做的冰山一角,她没有告诉陆心绵,江怀溪以她的名字,成立了慈善基金会,没有告诉陆心绵,江怀溪置办了多少东西在她的名下,没有告诉陆心绵,江怀溪甚至已经买下了一块地,设计好了建筑图纸,准备建造十几二十年后陆心绵才会用到的婚房……她知道,心绵还小,这些说了,心绵也不会懂的。她只要陆心绵知道,江怀溪和自己一样,很爱很爱她。

陆心绵点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过的小沙哑,却回答地很坚定:"心绵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陆子筝欣慰地笑了笑,终于问到:“那你告诉妈妈,今天你为什么不敢承认花瓶是你打碎的,是怕被奶奶和妈妈批评吗?”

陆心绵嗫嚅了一下,才诚实回答陆子筝道:“不是的。我……我是因为知道妈妈今天没有上班,在家,怕……怕她知道我淘气做错了事情,会更不喜欢我。”越到后面,她的声音便是越低,越委屈。

陆子筝听得心里酸酸的,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温柔笃定地许诺道:“不会的。心绵,你要记住,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事,你都永远是妈妈的宝贝。我们永远都不会不喜欢你的。我们都很爱很爱你。”

陆心绵终于破涕为笑,重重点头道:“恩,我记住了。”

陆子筝揉了揉她的头,松了口气笑起来,又想起什么,问陆心绵道:“那你下次见到了孜孜,要和孜孜说什么呢?”

陆心绵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抿着唇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认真道:“要对孜孜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陆子筝高兴地又亲了一下女儿的笑脸,表扬道:“对,宝宝真聪明。”

安抚好了女儿,手把手地握着毛笔陪着女儿写了好几遍“担当”后,陆子筝才上了楼回房间。

一进房间,陆子筝便看到江怀溪背对着她,站在窗台边,出神地看着窗外。

陆子筝快步上前,伸手从背后环抱住了江怀溪,把下巴搁在江怀溪的肩膀上,贴着江怀溪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头疼好了吗?”

江怀溪默契地回过了身,伸出双手回抱住了陆子筝,把陆子筝圈进了怀里,点头道:“好多了。”顿了顿,她又淡淡问:“去看心绵了吗?”

陆子筝靠在她的怀里,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恩。”

江怀溪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疲惫,她说:“子筝,我是不是没有做好?心绵她不像我以为的那样成长,她总是有点怕我,有点怯怯的,不够勇敢,也不够有担当。”

陆子筝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头轻轻地亲了江怀溪的下颌一下,温声劝解江怀溪道:“没有,你做的很好了,你只是有些哎着急了。心绵她还小,再乖巧懂事,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怀溪,你要给她时间,等她长大。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再耐心点好吗?”

江怀溪圈着陆子筝的手微不可觉地紧了紧,眼眸黯了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能够等心绵长大。所以,她总是有些着急,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还没有交好心绵就不在了。她害怕,心绵不能长成子筝的支持,更害怕,心绵不够争气,不够懂事乖巧,让子筝后半生还要跟着担忧操心难过。

可这样想,对心绵不够公平,是不是?

江怀溪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陆子筝的额头,近乎呢喃般地叹息着:“是我错了。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呢……”

她轻轻缓缓地笑了起来,如冬日的寒冰瞬时间消融,只余似水的温柔。她的语气又恢复成了陆子筝熟悉的自高自大,毫不手软地污蔑陆子筝道:“一定是你带坏了我的优良基因,我像心绵这样的年纪的时候,可乖巧可机灵可懂事可有担当……”

江怀溪还没有“可……”完,陆子筝就听不下去了,轻笑出了声音,嫌弃打断她道:“江怀溪,你可得了吧……”

江怀溪抬起陆子筝的下巴,一双清亮如墨的水眸冷冷地盯着陆子筝,语气带着威胁:“子筝,你再说一遍……”

陆子筝才不怕她。她笑的温柔,抬起头靠近,把自己的唇印在了江怀溪很会放话吓唬人的薄唇上,动情地以吻封缄……

许久后,直到江怀溪气息不匀,环着陆子筝脖子的手开始轻轻推拒陆子筝,陆子筝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的唇舌。

江怀溪向来白皙清冷的脸上漫上了绯红的桃色,看起来分外动人。陆子筝忍不住贴在她泛红的小巧耳边,含笑挪揄她:“怀溪,你刚刚,是不是腿软地就要站不住了?

江怀溪双手轻轻地抓着陆子筝的肩,娇娇地平复着气息。闻言,她秀眉轻轻挑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淡笑。她侧过脸,垂眸看着陆子筝,贴近她,温柔地轻吹了一口气。而后,她对着陆子筝秀气的耳朵,亲启皓齿,就是一咬。

陆子筝猝不及防,忙娇声讨饶:“啊,疼,怀溪,疼疼疼……”

其实,江怀溪哪里舍得下重口,陆子筝却愿意陪着她,把戏做足了……

门是虚掩着的,隔音虽好,房里的声响,门外却也能听个隐隐约约。本是来叫她们下楼吃饭的阿姨,抬起要敲门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

阿姨老脸不由地有些泛红,她不敢打扰,转身下楼,心里直嘀咕着:原来怀溪在上面的呀,也不知道累不累。啊,那之前夫人让我炖给子筝吃的补品不是吃错人了。我得悄悄和夫人通个气……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全家人都上桌了,只差没抄完字还在书房里的陆心绵了。

陆子筝轻轻拍了拍江怀溪的胳膊,狡黠催促江怀溪道:“反省这么久了,心绵一定知道错了,不吃饭对身体不好。怀溪,你去叫心绵出来吃饭吧。”

全家人带着希冀的求情目光,都投向了江怀溪。江怀溪抿了抿唇,望着书房,轻叹了一口气,难得地心软松了口,起身边走边应淡声应道:“恩……”

陆心绵片刻不敢偷懒,已经抄了六百七十八遍的“担当”了,见到江怀溪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的愣了一下,又想起了妈妈刚刚的话,这才放下了心防,露出了一抹乖巧的笑,软软地叫了一声:“妈妈……”

江怀溪站在门口,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正襟危坐在大大的书桌前,握着一杆几要比她手指更粗的毛笔,衬得她愈发孤单的模样,心就软了一大片。她稍稍放软了些声音,淡声道:“不用抄了,去吃饭吧。”

陆心绵却没有如蒙大赦的欣喜若狂,竟是轻轻地一摇头,拒绝道:“不要。”

江怀溪蹙了蹙眉,有些出乎意料。

陆心绵弯了弯眉眼,望着江怀溪,笑的像初阳一般和煦灿烂,软软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坚定:“让我抄完吧,妈妈。我不想再让你失望了。”

江怀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不疼,却颤抖地厉害。她看着女儿的笑容,终于也渐渐地舒展了眉眼,露出了一个温暖璀璨的笑容。

子筝,你说的对,我该耐心点的……

心绵还小,我们,有时间,陪着她一起慢慢长大的……

我们无法掌控人生的长度,却可以选择面对人生的态度。

假使我是一条明日就将干涸的河流,那么在明日到来前,我愿穷尽这一生最后的涓滴之流,来拥抱滋润岸边的你们。

流水枯竭了,但将留下两岸的繁花似锦。

风浅语,花浅笑,那是我爱你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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