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月乍暖还寒、早穿棉袄午穿纱的善变天气,江怀溪感冒了,起初,只是隐隐地有些鼻塞,后来,便是来势汹汹的低烧咳嗽。
吉安村条件不好,只有一个小小的村卫生所,出行又不方便,江怀溪便只能靠着从临州带来的药缓解。
几日过去了,虽然不再发烧了,江怀溪也表现地一副已经无碍的模样,但陆子筝却还是总能在夜间,听见几声江怀溪刻意压抑的低声咳嗽,一声一声,让陆子筝忧心忡忡……
凌晨时分,陆子筝在江怀溪怀里不过将将入眠,便又听见,自耳边传来的江怀溪一声一声极是压抑的低咳声。陆子筝清楚的感受到,身边人一下一下,身体伴随着声音的响起,在轻轻的颤抖,一瞬间,陆子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陆子筝睁开眼,转过头看向江怀溪。
江怀溪因剧烈的咳嗽,声音有些沙哑无力,见陆子筝惊醒,咬了咬唇,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轻声道:“又吵醒了你。明天让林婶帮我打扫一下书房,在地上垫个被褥,我先在书房睡几天吧。”
陆子筝转了身子,伸手搂住了江怀溪纤细的腰,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一个人,连谁都睡不着了。”顿了一顿,她担忧道:“怀溪,我觉得带来的感冒药好像没什么用,都几天了,还没有好,不然,我们先回临州,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江怀溪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陆子筝头顶柔软的细发,笑了笑安抚道:“又不是什么仙丹,哪里能好的这么快呢?不要担心,再过几天就好了。怀川五月订婚,我们等那个时候回去好吗?”
怀里只传来了陆子筝闷闷的一声:“嗯……”
江怀溪垂眸,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陆子筝的额发,轻笑一声道:“恩,要是真想让我快点好的话,我倒是知道一味良药,就看你肯不肯给我了。”
陆子筝一下子有了精神,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亮地认真问道:“什么?”
江怀溪美目流转,带了些狡黠的笑意,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你亲我一下,我汲取到了你的爱的能量,肯定就能很快地好起来。”
陆子筝一怔,伸手拍了一下江怀溪的胳膊,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以为你是要认真的说的。”
江怀溪蹙了蹙眉,轻哼一声,不悦道:“你哪里看出我不是认真的了?”说着,她把脸侧过去凑到陆子筝的唇旁,凉凉地吐出一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陆子筝看着江怀溪傲娇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注视着江怀溪的双眸中,满是笑意。
终于,她伸手按在床上,撑起自己的身子,侧过身俯低身子,在江怀溪的双唇上,印下轻柔一吻,声音温温柔柔:“能量够不够?”
江怀溪的双眸灿若星辰,咬了咬唇,半响才道:“让你亲脸的,这下功亏一篑了,我都忍了好几天,就怕传染给你……”
陆子筝忍不住一乐,笑出了声,低下头,轻轻地咬了咬江怀溪的唇,撬开江怀溪的牙关,唇齿交1缠之间,她呢喃着:“我不怕,你不需要忍着……”她的手摩挲着江怀溪细腻的下颌,蠢蠢欲动,有向下的趋势……
江怀溪身子一僵,伸手轻轻抓住陆子筝作怪的手,侧开脸,虚弱地喘着气道:“子筝,能量超负荷了……”
陆子筝一笑,自是依她,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吩咐道:“好,我都这么听话了,给你这么多能量,你明天就要好起来。”
江怀溪气喘匀了,勾了勾唇,摸了摸陆子筝的脸,哄她道:“恩,乖乖睡吧,晚安,睡一觉起来我就好了。”
陆子筝在她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抓着江怀溪的长发,听着江怀溪还有些略带急促的心跳,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林婶来打扫卫生,看见在书房里一起看电影的陆子筝和江怀溪,顺口就问了一句:“怀溪,清明回去吗?”
陆子筝闻声也看江怀溪,江怀溪舒眉淡淡一笑,道:“不回去,等五月回去。”
林婶想了想,踌躇了下道:“清明那两天,我要忙着祭祖,可能会没有时间过来……”
后面难为的话还在斟酌着怎么说,江怀溪便难得善解人意道:“不碍事的,林婶,你忙吧,我和子筝可以顾好这里的。”
林婶不好意思地看着江怀溪笑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多时,她把书房的垃圾桶袋子换好了,正要出门之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提议道:“这几日的天气都不错,怀溪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倒是可以趁着清明出去踏踏青,距离这里不远的青城山寒山寺清明时候香火最盛,景色不错,请愿求签都挺灵的,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
“唔……”江怀溪略一沉吟,应道:“好,林婶,我们知道了……”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江怀溪心底里已经否决了这个提议,她还记得,陆子筝告诉过她的,她恐高。
夜里临睡前,江怀溪依旧是时不时地咳嗽两声,陆子筝安静许久后突然出声道:“怀溪,清明我们去青城山走走吧。”
江怀溪微微有些惊讶,问道:“可能会有点高,你不怕吗?”
陆子筝抿唇一笑,温声信任道:“不是有你在吗?”
江怀溪轻呵一声,挪揄道:“可我有些害怕啊,你到时候要是爬到一半就泪眼婆娑地求着我背你下山可怎么办?”
陆子筝甩着头,用额发轻轻地蹭江怀溪,不高兴道:“怎么可能!”
江怀溪看她半带撒娇的可爱模样,软了声答应道:“恩,那就去吧,最多,我背你下山好了。”
陆子筝无情戳穿:“你才背不动。”
江怀溪挑眉,淡淡道:“哦?那到时候你哭一下试试?”
陆子筝忍不住扑哧一声,嗔笑道:“才不要。”
于是,准备工作从清明的前几天就开始。陆子筝认真地向林婶请教怎么做饭团,力争要在那天,自己动手亲自为江怀溪准备出郊游标配的午餐;又向林婶借了她女儿刚买的两轮小电动,试着开了一下,熟悉两天。
出发的那一天,一大早,陆子筝就醒了过来,刷了牙洗了脸换了衣服,就挽起袖子兴致勃勃地开始准备爱心午餐。江怀溪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模样,食指沾了点面粉,在陆子筝的脸上轻轻地涂了涂捣乱嘲笑道:“子筝,你怎么像是小学生要去春游了一样兴奋?”
陆子筝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道:“怀溪,我看你最近正好需要锻炼一下,等下就不要坐我的车,步行到青城山怎么样?”
江怀溪蹙了蹙眉,不悦冷哼道:“最近还懂得威胁人了。恩,晚上不准爬上床了。”
陆子筝一怔,沉默了半晌,颓丧道:“你赢了……”
江怀溪得意挑眉,心情愉悦地伸手帮陆子筝挽了挽滑落的袖子。
一路往青城山去,途中有山有水,风景倒是别样的秀丽。江怀溪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相机,坐在陆子筝的小电车后,卡擦卡擦地拍个不停,像女王一样发号着命令,一会要陆子筝加速,一会要陆子筝减速。
陆子筝为了逗江怀溪,有时候故意和江怀溪对着干,她让减速她就加速,让加速就减速,惹的江怀溪恼了就挠她腰上的痒痒肉,笑声洒满一路。
停好了车,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江怀溪走走停停,一会拍风景,一会拍陆子筝。陆子筝在最初的略微羞涩后,也慢慢渐入佳境,当江怀溪的模特,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半山腰,陆子筝开始有些不敢往下看,只低着头,再不敢四处看。江怀溪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收了相机,道“相机好重,我手有点酸了,先不拍了。”而后,她伸出了手,与陆子筝十指相扣,牵着她一起往上走。
与江怀溪十指交握的一瞬间,陆子筝侧目看向那一脸淡然又隐含温柔的江怀溪,只觉得,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她笑着挪揄道:“还逞强说能背我?”而后,她握紧了江怀溪的手,并肩大步地往高处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终于看见了那座香火鼎盛烟雾缭绕的寒山寺。
陆子筝侧过头,带了些祈求,对江怀溪道:“怀溪,林婶说,这里请愿求签很灵,我们进去拜拜好吗?”
陆子筝本是对这些鬼神之事,心存敬畏,却未曾有过期望。但如今,她因着心中的祈求太盛,便忍不住,愿意姑且一试,但求心安。
江怀溪看着陆子筝期冀的双眸,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陆子筝会愿意克服恐惧,艰难跋涉来到这里。
这个傻瓜啊……
江怀溪怎么舍得拒绝她,只是沉默着,牵起了陆子筝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寺内走去。
她们捐了香火钱,便一起在蒲团上跪下,闭目默念。
陆子筝在心中虔诚地许愿:“求菩萨保佑怀溪,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她在心中念了三遍,才低下头开始,一下一下,认真地叩首。
江怀溪闭目前深深地看了陆子筝一眼,唇角流露出一抹温柔笑意,虔诚许愿道“请让子筝,一切如愿”。而后,她俯下身子,认真地叩了三个响头,而后,便睁开了眼准备起身。
起身之时,她侧目,却发现陆子筝还在,一下一下,认真地叩首,心不觉,就酸酸涩涩,软了又软……
旁边有道士模样的人,出声问江怀溪道:“姑娘,求一签月老签吗?”
江怀溪侧目深深地看了一眼虔诚叩首的陆子筝,微微敛眸,终于,轻轻地点了头。
陆子筝叩完九十九个头起身,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一时间差点站不稳身子,半晌,她才稳住了心神,清醒了脑袋,寻找江怀溪。
只看见,江怀溪已不再身边,陆子筝环顾四周,看见了人来人往中,江怀溪长身玉立,正背对着她低着头站在一个写着解签处的摊位前。
陆子筝正准备抬脚往江怀溪走去,就见江怀溪似有所感应般,突然回过了身,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之时,陆子筝感觉到,江怀溪似乎微微躲了一下她的眼神,而后,才又看着她,流露出了些许笑意,朝着她走来。
等江怀溪走到了陆子筝跟前,陆子筝才笑着问她道:“是求了什么签吗?”
江怀溪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带了些淡淡的笑意道:“恩。”
陆子筝好奇道:“怎么样?”
江怀溪脚步微微顿了顿,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陆子筝,看的陆子筝开始心不安地突突直跳,咬着唇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江怀溪才突然展颜一笑,带着淡淡的温柔道:“有你在,自是上上签。”
陆子筝心一松,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笑开,嗔道:“吓唬我很好玩吗?”
江怀溪挑眉轻笑道:“挺好玩的。”
陆子筝轻哼一声,装作生气的模样,转了身,不等江怀溪,自顾自地往外走。
江怀溪立在原地,看着陆子筝慢慢远去的身影,唇边笑意渐渐收敛,苦涩,慢慢爬上眉梢眼角。
她的耳边,响起的是解签人的:“意中人,人中意。镜中花,水中月,此乃中平签。”
“此签显示,你们是少年夫妻,佳偶天成,恩爱有加。然则,情深不寿,福缘浅薄,怕是,难以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