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还没从手术室出来,萧潇就睡着了。黄昏入了夜,萧潇因为产后侧切疼痛,在生完孩子的第一个晚上疼的厉害,一夜未眠。
11月28日清晨,傅寒声趴在床头醒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她在凌晨看着急坏的他,谎骗他不疼,却在他松懈精神小憩时,躺在床上给孩子写信餐。
从字迹上就能看出,她的疼痛不仅没有减缓的趋势,甚至还有加重倾向,自己潦草,傅寒声在28日清晨读萧潇的文字,逐字逐句体会,字里行间不见抱怨和隐晦,只有温暖和感恩。
“孩子:11月末,不是一个很温暖的季节。27日下午,一场期许已久的相遇,把你、我、你父亲紧紧地拴在一起,成全了上天最温软的馈赠。28日凌晨,你父亲睡着了,你也睡着了,我看着你们,终于开始明白,成长是疼痛,但疼痛只是迷惑世人的假象,撕开疼痛的外衣,其实幸福就是日常生活里最简单、最琐碎的亲情悲喜……”
萧潇醒了,很长的时间里,她和傅寒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彼此,后来温月华止步门口,病房内傅寒声握着萧潇的手,脸颊贴着萧潇的掌心……
傅寒声注视着她:“有没有看清楚儿子长什么模样?”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她忍着伤口疼痛,试着微笑。
他知道她在疼,却也不戳破,眼神温柔:“老太太说,儿子跟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傅寒声提起老太太,倒是让萧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沉默。
病房外,温月华坐在走廊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费力起身,慢慢离开斛。
……
孩子叫:傅微澜。
字:摩诘。
傅微澜,是傅寒声起的名字,他说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总要经历一些风风雨雨,惟愿风雨起伏不大,小小微澜,平安就是福。
摩诘,是萧潇起的名字,是佛教语,寓意:无垢,洁净。
中国奉行坐月子,萧潇出院回西苑的第一个星期,家里虽然有曾瑜在帮忙,但把傅寒声也累得够呛。
傅寒声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除了要照顾萧潇,还要去照顾摩诘,看着他每天忙前忙后,萧潇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要不,我们还是回山水居吧?”
回山水居第二个星期,傅寒声专门聘请育婴师照顾摩诘,但伴随着一个小生命来临,很多时候萧潇都睡不踏实,有时候忽然醒来,莫名心慌,只有在听到摩诘轻轻地呼吸声,她才能彻彻底底的把心放下来。
有了孩子之后,才能更深刻的体会到身为母亲的苦楚和艰辛,她想起母亲唐瑛之前在唐家对她说过的话:“阿妫,你和伊诺都是我的女儿,身为母亲,看到你们这样,我实在是太痛心了。”
孩子在外受了委屈,吃了苦,受了伤,最心疼的一定是父母。
12月18日,唐瑛来山水居看望萧潇和摩诘,握着摩诘小小的手指,低头逗他玩,随口问萧潇:“怎么也没看到你婆婆?她没来山水居照顾你和摩诘吗?”
萧潇微一抿唇,有些事她并不打算告诉唐瑛,事情已经出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今天来的不巧,我婆婆回傅家取些东西,要明日才能过来。”萧潇说。
“哦。”唐瑛也未多想,对萧潇笑着说:“你生摩诘那天,老太太开心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泪流满面。听曾瑜说,西苑很多婴儿用品都是她亲自挑选送过去的,可见有心”
萧潇知道这些,她知道摩诘突然多出来许多小衣服都是老太太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也知道还未出院前,老太太几乎每天都来,她只是待在外面不进去;她回西苑第一个星期,老太太隔着栅栏不时的往别墅里面望,听到摩诘哭,会在外面焦急的直踱步;她回山水居之后,有好几次萧潇都曾听到傅寒声在跟老太太通电话,傅寒声温声劝老太太:“妈,摩诘很好,潇潇也很好,你别担心啊!”
寂静的夜,男子尾音拉长,是安抚,也是对母亲和妻子僵局不破的无奈,他两头安抚,尽可能照顾每个人的心理需求,又怎会不累呢?
12月20日,傅寒声前去公司,离开前亲吻萧潇,眼眸含笑:“中午留饭。”
“不是很忙吗?”圣诞节在即,她知道各公司都很忙,她最近虽没有坐镇公司,但多是会远程视频沟通,或是黄宛之、张婧、谢雯拿着文件来找,所以她看似是在坐月子,其实比谁都忙。
傅寒声:“再忙,忙不过陪我太太一起吃午餐。”
那么,她是否应该做些什么呢?
纵使对温月华再怨,怨不过温月华和傅寒声过往和现在对她的温情相待,怨不过流淌在时光里的亲情牵系。
人啊人,总是对周遭人仁慈,对最亲近,最在乎的人苛刻。
上午阳光柔和,天很蓝,风很轻。
萧潇穿着长裙,随便
在肩上裹了一件披风,就双臂环胸在客厅里反复踱着步。
傅家是她的婆家,所以有些矛盾和不快乐的事,都不能讲给唐瑛听,因为唐瑛是她母亲,所以会在心里计较一辈子,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原谅温月华,但同样是做了母亲的萧潇,她在被亲情缠裹的亲情感慨里,为了不再让她丈夫为难,为了让摩诘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为了她过去感受到的婆媳温情,终是选择向温月华开启属于她的亲情大门。
只要双方都在乎一段情,就没有人所谓的人生赢家。这天上午,当温月华接到曾瑜电话,曾瑜声音发颤让她来一趟山水居时,问原因曾瑜也不说,温月华可谓是提心吊胆了一路,一直在想是不是摩诘怎么了?生病了还是
座驾抵达山水居,车门打开,温月华急匆匆下车,目光所及,步子戛然而止。
别墅门口,廊檐下,是本该待在家里不出门的萧潇,可她那日站在了门外,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素颜示人,看着温月华时,目光平静,嘴角有着浅淡的笑意。
那一刻,阳光游走,温月华却仿佛听到了打雷声,内心虚弱的城墙竟经不起萧潇唇角的一抹笑,眉眼间的一抹平静,猝然间轰然倒塌。
萧潇说:“妈,我和履善没经验,都盼着你能来山水居,帮我们一起好好照顾摩诘。”
温月华猝然落泪。
潇潇啊!
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沉默的时候像是最素雅,悄然绽放的花;微笑的时候偶尔沉静,偶尔不羁;说话的时候带着舒服温软的发音;哭泣的时候哭泣无声。
面对萧潇,温月华只有无地自容。
……
中午傅寒声回家,刚进门就觉得氛围不太对,至于哪里不太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先上楼去看萧潇,萧潇不在卧室。
那就先去看看摩诘吧!
育婴室,傅寒声一度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坐在小床畔低头逗摩诘笑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母亲温月华吗?
发生了什么?
止步门口,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侧眸,是萧潇。
“洗罢手,该吃饭了。”她说着,对温月华温声说:“妈,午饭好了。”
温月华忙应,回头望向门口时,亦是笑容满面。
傅寒声还在发愣,萧潇转身离开,但没走几步,已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在长舒一口气之后,脸贴在她耳边:“潇潇,我该说谢谢吗?”
亲人是不用说谢谢的,所以他询问。
萧潇摇头,她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有些言语,她不说,但她想他都懂。
12月25日,这天是圣诞节。傅寒声仅给萧潇送了一束花,却送给儿子摩诘一双在老人家看来不太实用的纯金小鞋。
温月华看不过去,把傅寒声拉到一旁:“你不能因为孩子,就疏忽了潇潇的感受,毕竟是节日,哪能只送一束花?太敷衍了。”
傅寒声笑,该怎么告诉母亲呢?今时今日,萧潇除了钱,还是钱,她是不会在乎任何身外之物的,她要的是家,况且
他早已把他整个人都送给了她,这已是傅寒声能给萧潇的最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