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声回到山水居是周一上午,数小时前,萧潇视他如陌路,当着他的面乘车离开西苑,而他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
伴随着彻夜未眠,傅寒声回山水居换身衣服就又要去公司一趟,忙完工作,最好能够赶在中午之前试着约萧潇一起外出吃饭,当然如果她肯赏脸的话。
时间比较赶,傅寒声进了山水居的客厅门,就径直朝楼上大步走去该。
“履善——”
一道声音叫住了他的步伐,温月华从客厅一角走了过来,昨夜整晚失眠的那个人除了傅寒声,还有一个她。一大早起床,履善打电话让曾瑜准备好早餐去西苑,她这才知晓萧潇的落脚地,心里滋味可谓是百感交集。
如今,温月华叫住儿子,是因有话要问他,但话到嘴边却尽数化为苍白,“萧潇”这个名字足以让她丧失所有的语言。
温月华的沉默,无疑傅寒声通透明了,“妈,潇潇昨晚回到了西苑,我回来换身衣服也要抓紧时间去一趟公司。”傅寒声这么说着,又问温月华:“早餐吃了吗?”
温月华点头,其实她哪有心思吃早餐?昨天事情发生后,她和儿子还不曾坐下来好好谈谈,萧潇前脚离开,儿子就紧随其后离开了山水居,所以有些话她只能暂时收着,放着,眼下终于等到儿子回来,却也让她看到了儿子满脸疲惫,连带一颗心也是沉甸甸的。
温月华轻声叹道:“我知道潇潇心里恨我,那么你呢?你嘴上不说,但心里是不是也在怪我伤害了潇潇?蹂”
“妈,没有的事。”傅寒声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际,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对母亲无奈道:“我先上楼换衣服。”
“履善——”温月华再一次唤停了傅寒声,她朝客厅沙发走去:“去公司不急,你坐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傅寒声吐了一口气,改变方向朝客厅走:“好,你说。”
母子坐在沙发上,傅寒声也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但温月华却开始了长久的沉默,傅寒声看了一眼温月华,见她满脸凄楚,眼中竟是浮上了一层水雾,忍不住心里一惊。
“妈,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想,再提了。我和潇潇之间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所以没事,没事啊!”最后一句话,傅寒声尾音拉长,除了带着安抚之外,他还抬手拍了拍温月华的肩。
温月华眼角湿了,低头抽了一张面纸拭泪:“事情是我做的,你又何必惹潇潇不快,替我担了这份责?”
傅寒声无奈的笑:“妻子问丈夫:“如果我和你母亲全都不通水性,一起掉进水里,这时候你会先救谁?”
温月华转眸看着儿子。
傅寒声的声音低沉而又平淡:“我始终觉得问这话的女人很愚蠢,母亲和妻子对于我来说,全都是我灵魂里最重要的人。潇潇聪慧,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知道那个人是你?但我不能让你当着我的面,当着潇潇的面,当着山水居佣人的面承认那个人是你。你是长辈,是我母亲,客厅佣人都在,你就那么坦诚事实,以后还怎么在佣人面前立足?潇潇向来尊敬你,所以有些话别人可以说,可以做,但你说不得,也做不得。一旦说了做了,潇潇内心涌起的绝不仅仅是愤怨,而是被亲情伤害后的无望。我不能让我母亲在佣人面前颜面无存,一如我无法让我妻子对亲情无望。”
傅寒声靠着沙发背,漆黑幽深的眼睛里带着一丝释然:“潇潇这次是气坏了,但她不是一个胡搅蛮缠,是非不分的人。她把尊严和亲情看得很重要,所以只对亲者怨,也只有在面对亲者时才会流露出她的坏情绪。交给时间吧!我一直坚信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况且她现在还怀着孕,我怎么可能让她一直独居在外?”
“我没想过要伤害潇潇,但人言可畏,再加上我心里也没底……”温月华叹气,静静地看着儿子,“你的孩子,传承着傅家香火,我不能不谨慎一些。我承认这事我做的确实是过了一些,但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想法是自私,自我了一些,但我没恶意,至少请康弘来做羊水穿刺时,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究竟是不是傅家的孩子?明知萧潇会受伤,可我还是这么做了。这么做,只是为了求一份明白。”
傅寒声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温月华,上午阳光照亮了客厅,以至于他整个人都陷身在光影里,面容清俊漠然。
“妈,你真的以为我会替别人白养孩子吗?”傅寒声问。
温月华没直接回答傅寒声的话,而是开口道:“爱情来了,神智乱了,很多的不可能都会一再无条件退让,最终变成那个可能。”
傅寒声提出疑义:“那么你现在还觉得,我正在促成那个‘可能’吗?”
温月华不回答,因为她在等,她身为长辈,内心如明镜,她通知所有的对与错,但她有自己的坚持,为了一个结果,为了一个有限期的等待,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傅寒声读懂了这份沉默,但他并没有参与讨论的打算,正确的说他现
在实在是没心情和母亲深谈是与非,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她可以找出一千个,一万个委屈的理由;同样的,站在潇潇的立场上,潇潇也可以找出上千上万种不肯原谅的理由。
家常事果真最棘手。
再说傅寒声,他的心绪经过一夜沉淀,早已不复先前“怨不得能怨”、“恨不能恨”的复杂心迹,只因他早已设想好了未来的每一步。
现在很多事其实都不重要,就连母亲是否信任潇潇肚子里的血脉之亲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接潇潇回家。当然短时间内说服她回家是不可能了,他盼的是以后,那个以后是一个时间期限,成败在他,决定权却掌握在潇潇的手里……
他这么一想,又开始觉得前路渺茫,就在今天早晨,潇潇站在门口朝他发脾气了,她说:“不许你留西苑钥匙,也不许你再进这屋。”
撑着满脸笑容的他,初听这话脸上的笑容说实话有点僵,那是诧异,那是晃神,但他很快就笑了。不,他本来就挂着笑,但听了潇潇的话,脸上的笑容无非是越来越深。
这是发脾气了。可谁让这样的坏脾气是妻子发出来的呢?虽然生气,虽然满脸寒霜的瞪着他,但真是可爱极了。
那是满满的孩子气,让他心动的同时,一颗心更是在瞬间化成了这世间最柔软的线,亲密紧窒的缠绕着他的情感起伏,于是瞬间麻麻的,酥酥的。
“好,依你。”他好脾气的把钥匙乖乖的交给了妻子,然后笑了笑:“我以后摊张报纸,每天坐在西苑门口……”
傅寒声在打趣,也是有意讨妻子开心,但妻子不给薄面,又是“砰”的一声响,他再次被拒之门外,但笑意却正欢。
可爱,真可爱。
此刻是山水居,傅寒声慢悠悠的站起身,用一句话终止了他和母亲的谈话:“潇潇必须回来,否则我怕是要孤老终生了。”
温月华一时回不过神来。
……
在萧潇的眼里,傅寒声是一个清冽孤傲的人,当然生活里从不缺少温情,每天从外面回来,不管累不累,通常是关注她的情绪至上。
搂着她说说贴心话,夜间入睡不踏实,他总是会把她抱在怀里,甚至开玩笑他可以陪她一起入梦。
怀孕之后,相拥而眠,他时有被情~欲迷惑的时候,本来抱的规规矩矩,但不知不觉间意味就开始变了,他覆唇吻她,吻得彼此身体发烫,却只能无奈的偃旗息鼓。
他说:“也就过过嘴瘾。”
人前和人后,他是一个截然相反的人,有点矛盾,有点温情,有点耍流氓,如今——
如今是脸皮厚。
萧潇黄昏回到西苑,门前赫然停着一辆大黑车,那人穿着白色棉质衬衫,领扣解开两颗,袖子挽起,双手插在长裤里,看着她笑得前事成风。
不可能成风。
萧潇不理他,径直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萧董,家里缺保姆吗?”
萧潇忽然止步,回头看他。
那人指了指他本人:“男保姆,怎么样?”
萧潇恨恨的盯着他,她就没见过像他这么厚脸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