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赵广拉过来一起看热闹的王训就有些脸色发苦,这里一个是自己喊兄长的,一个是自家大人,也不知夹在两人当中,自己究竟应当怎么做?所以觉得尤是尴尬。
“我记得当时王将军是为同僚所嫉,又不愿意让当时在诸冶监子实为难,这才告了假,对吧?”
王平一愣,心想不是你叫我告的假么?怎么如今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唉,当时朝廷令诸冶监制八牛犁,事关汉中屯垦大计,子实身为诸冶监监丞,实在是不堪众人之扰。那时就连王将军都跟受累不少,为了此事,竟然被同僚所嫉,没成想王将军宁愿告假也不愿意违背朝廷法度,当真是可敬可叹!”
冯永一副钦佩不已的神色看向王平。
此话一出,不但是王平,就连赵广和王训都张大了嘴。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说法?
王训为诸冶监监丞时,确实是不堪众人之扰,王平确实也是被同僚所嫉,可是告假之事,不正是眼前这人指使的吗?怎么到了这时,反而是成了可敬可叹之事?
冯永却是不管门口两人的神情,拿起包好的物件,走到王平面前,递了过去:“此时还要烦累王将军一事。这包裹里,有一扎羊毛,有一块羊毛布,还有一封信,请王将军给丞相送去,一定要亲手交给丞相。”
王平站起来接过冯永递过来的东西,有些不知所以。
“辛苦王将军了。”冯永行了一礼,“只是他日见到丞相时,莫要忘了今日我所说的话。”
王平微微一愣,心想这冯郎君,看起来是话中有话啊!
不过他终究是心思缜密之人,听到冯永此言,便又把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点点头:“某必不会忘。”
冯永点点头,对王训说道:“子实,王将军此去事关重大,所以最好还是尽快出发。你与王将军去备好马匹干粮,也好送送王将军。”
王训木然地抱手行礼,他的三观,正在被重新刷新。
当然,这个兄长,总是在不断刷新他的观念就是了。
冯永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曾学过一门课程,名为拓扑学,实为CAD制图。
当年的教授用了整整一个学期来教学生们如何用CAD把某个地区各种关系结合为一体,比如说道路,海拔,矿产,人口等等,然后再把这些关系用不同的方式画出来。
而那个教授所用的某个地区,恰恰就是以汉中地区为蓝本。
冯永那时整整画了几个月的汉中地图,画得快要吐了。
那个教授偏偏又是一个极为认真的人。他的课程,期末不用考试,平时也不留有作业,但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每节课都要跟着他把作出的图在自己电脑上画下来,然后保存,并且学会这些画图步骤。
他的课程,每一节都是连贯的,每一节课都会有不同的内容。
他的下一节课的开始,必然是以上一节课画好的图作为基础开讲。只要你敢漏掉一节课,后面一节课你就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人家在讲什么。
最恶心的是,到了期末,他就会给每个人发不同的地方地图,让你把拿到手的地图按他这个学期讲过的方法,全部用CAD作出详图来。
这是一个学期唯一的一次作业,作出的图,达到标准,就算学完了这个科目,达不到标准,等着下学期挂科重学吧!
这一招不知道坑了多少平时不认真听课的学生,更不用说是时来时不来的逃课学生。
冯永那一次也差点被坑得挂了科,由于时间过于紧张,他交上去的图不是教授要求的格式,不过由于教授看到他的图做的还不错,就发回来让他重新改个格式,最后才让他过了关。
所以说,汉中对于冯永来说,其实比锦城那里更让他觉得熟悉,毕竟那可是自己当年画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他记得当年教授最开始描述汉中盆地的说法是,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中间是汉水冲积而成的汉中平原,往东可沿汉水而下到达荆襄之地,往西可出祁山而窥视凉州,为汉家的发祥地。
冯永也正是因为这个,才知道了汉中北边有秦岭阻挡了呼啸而下的冷空气,使它进入冬天的时间比较晚,而且全年气温也比较暖和。
很幸运的是,赶到汉中的时候,冯永抓住了汉中秋天的小尾巴。
休息了一天之后,冯永就开始分配任务。
半枯半青的草遍地都是,牛羊敞开了肚子死命吃,一个个吃得肚儿滚圆,同时有几个牧民在看着,不让牛羊乱跑。
最壮观的是野地里一群人在拼命地收割着草料,割好的草摞成一堆又一堆。
此时的冯永,正站在齐人高的深沟前面,看着下面的人正用木头把沟底和沟壁砸来砸去,务必要砸得密实。
“兄长,挖这些深沟究竟有何用?”
“贮青料。”
“何谓贮青料?”
“便是过冬时牛羊吃的草料,不过并非干草,而是与那青草相似,牛羊极是爱吃,故叫青料。”
虽然在阳安关已经听过冯永讲过一次,可是当亲眼所见时,赵广等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如何能做到与那青草相似而不干枯?”
“沟底和沟边皆要用枯草铺盖,再把那青草切碎,然后放入沟中,踩实。同时顶上须密封,不得让雨水渗入。要给牛羊喂食时,便开盖而取之。取完后,须得再次封死。”
“如此便完了?有这般简单?”
冯永自信一笑:“天下世间事,本就不新鲜。许多事只是一层纸之隔,不必想得那般复杂。”
“我原还以为,这茅草屋虽有破败,但何用这般多的茅草?原来兄长是拿那些草料来做此事。”
赵广恍然大悟。
当年冯永去搞那个军民鱼水情,其实也就是帮牧民们贮青料,以备牲畜过冬之用。
那个满嘴蹩脚普通话的老汉,指着那些塔状的饲料青贮窖,对着冯永解释说那就是牛羊过冬吃的。
这玩意做起来很简单,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把草料切碎,然后密封。
不过这贮青料也讲究原材料,因为草料的水份越多,糖份越高,那么做出来的青料质量就越好,像冯永这般做的,最多也就是半干半青的饲料,远不及后世。
不过也幸好这只是试验,根本不需要太高的要求。
可惜的是这是个没有塑料的时代,密封是个大问题,所以冯永也没指望能像后世那样,能保持百分之百的饲料不会变质。
但是只要能达到百分之六七十能用,那就算是成功。
粗放的时代,有粗放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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