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赵槃的苦恼】
赵槃由于走了太久,乍然一回来,两个小孩子都不是很认他。
长歌倒还乖乖巧巧的,采薇一见了赵槃的面就哇哇大哭……明明是他自己的女儿,却抱也不能抱。
阿弗又好笑又无奈。
这能怪孩子吗?这当然得怪他。
赵槃素来一身暗色的衣衫,加之他本身那股冷淡清贵的气质,文武百官都震慑得住,更别说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了。
就连阿弗在刚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也怕他怕得要命。
见赵槃心情晦暗,阿弗便提议,“要不然,你试试换身衣衫?”
她拿来了一套藕粉色的长袍,“采薇最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你要是穿在身上,保准能骗那小调皮的欢心。”
赵槃瞥了眼那长袍妃色的莲花,轻飘飘的薄纱,还有薄纱外一层圆润的小珍珠,腰带处还有个娇俏的小蝴蝶结。
他猛然打了个寒噤,幽怨地盯着阿弗,有点怀疑人生,“阿弗,你说真的么?”
阿弗桀然一笑,“当然真的。”
粉色系的男袍不太好找,这一套还是她跑遍全城才从一位癖好女装的公子那里收来的。
赵槃面色冷漠,下意识就要拒绝,阿弗却熟悉他的心性,抢先一步把他推进了屋。
她水葱般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下颌,“我提醒你,你要是不在两个孩子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他们这辈子都不认你。”
赵槃被她堵在墙角,无奈之下,只得托起了那件长袍。
他意味深长地数落她,“你故意的。”
说罢,赵槃利索地脱掉了外袍,把粉袍套在了身上。
他的长相本就秀气俊美,今日一头墨色长发似散非散,眉毛沉沉往下弯,配上这件绵柔丝滑的芙蓉袍,真宛若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阿弗捂嘴偷笑。
看惯了赵槃玄衣鸦色的静穆模样,今日乍然见他作这般粉嫩的装扮,浑身都散发着别样的光芒,叫人忍俊不禁。
她不禁摩挲了一下他的衣料,揶揄道,“你要是早做这般可可爱爱的打扮,没准我早就从了你了。”
赵槃反过来把她压在墙角上,身上那套衣衫压根没减去他一丝的强势。
“你等着。”他低着她的手腕,似笑非笑,“要是没用,必定要好好跟你算账。”
好在这身芙蓉袍当真有点奇效,采薇见了便忽略了赵槃的人,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肉乎乎的小胖手只好奇地揪着衣襟上的莲花。
——赵槃终于第一次成功抱到女儿。
阿弗别有兴致地捏捏女儿的小脸蛋,“采薇,是阿娘好还是阿爹好?”
那小家伙玩着赵槃衣衫上的绣纹,若有所思,半晌奶里奶气地说,“……爹,好。”
……唔。
这才几天?
赵槃略微得意地眨了下眼,这回轮到阿弗一脸黑线了。
然而有一得就必有一失。在旁逗猫的长歌忽然站起身来,拍手,“宋叔叔来啦!宋叔叔来啦!”
宋机的身影已经接近了篱笆门。
“子任兄!”
赵槃手心一凉,望着自己身上不可直视的衣服。
……有什么灭口的好办法吗?
【二:山河永固,你我正好】
赵槃和阿弗曾经相约到大槐树下去拜堂,可风波迭起,他们还没拜得了堂,意外就先发生了。
如今的大槐树底下,只有一座凄清的衣冠冢。
于是趁着那日天气晴朗明媚,两人扛着锄头上山去把衣冠冢铲平,然后在这个令人悲伤的地方种花种草,让它重新焕发生的活力。
日头正足,小坟包不大不小,两人为摆平它出了一身的薄汗。
在绵软的草地上休息了半晌,赵槃斟了两杯酒,一杯送入阿弗手中,“你从前答应跟我拜的堂还没拜,趁着今日风和日丽天公作美,正好补上。”
阿弗含笑撇过头去。
她脸蛋被微醺的日光晒出淡淡的晕,戏谑道,“要拜你自己拜去,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赵槃淡定一笑,节骨分明的手攀上了她的肩。
他对她眨眨眼,“孩子都有了,反抗无效。”
阿弗认命地陷在他的怀中,手臂抬起,缱绻地抚着他的面庞。
说拜就拜,他们比肩齐立,对着渺远的山河瀑布一叩首,对着大槐树二叩首,对着彼此三叩首,然后交叠手臂,饮尽了杯中清酒。
夕阳西下时,他们共同站在山巅看日落。
山涧间无比清凉的风迎面淋在两人头上,极目远眺,远处秀丽的江山尽收眼底,田地上耕作的人们也化作一个个小黑点,紧张而又有序地忙碌着。
阿弗和赵槃十指相扣,轻轻说道,“天下宁定,边疆的战乱也很快就会平息,相信不久的将来,就是一片和平盛世。”
她粼粼的眼波注视着赵槃,“……太子殿下,你后悔吗?”
他本该去做那天下的君主,问鼎山河,如今却甘于隐退所有功名,陪着她淡泊于山水之间。
他什么都得到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赵槃淡淡瞧向她,蕴含着丝深沉的意味。
如今新皇赵琛是位赏罚分明的明君,克己复礼,除奸佞,广纳谏,扩后宫,延后嗣,妥妥当当地尽着皇帝的职责。
而他呢,也终于得到了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每个人都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有了最好的归宿。
他这一生,做得最英明、最不后悔的决定,可能就是抛下一切追随阿弗了。
赵槃遐想片刻,眸中显出些怜悯又温柔的神色,握着阿弗的手又紧了紧。
他缓缓地靠近她,郑重而专注地说,“永不后悔。”
【三:团圆饭】
年三十,两家的团圆饭再次决定一起吃。
他们这两对夫妻中,男的和男的是至交兄弟,女的和女的是相知姐妹,平日里就交情匪浅。如今赵槃虽不再是太子了,也不影响他们聚在一起过除夕。
今年的除夕格外热闹些。
宋聪跟着父母过了来,起初见了长歌和采薇还有点认生,不到一会儿工夫就打成了一片。三个孩子一台戏,追逐嬉闹,比门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还热闹。
采薇穿着身娇俏的小斗篷,梳着两个羊犄角辫,粉扑扑的脸蛋细滑又白嫩,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沈婵正和阿弗嗑着瓜子聊那两个男人,蓦然见自己儿子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抱着她的小腿就哇哇哭起来。
“小葱花,你怎么了?”
“娘,我说将来长大了要娶采薇妹妹,长歌死活不让,还打我,欺负人,呜呜呜……”
阿弗正自喝茶水,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
沈婵也有点尴尬,怒嗔道,“小屁孩,你才多大就懂这些,赶紧哪凉快哪玩去!”
那孩子不像宋机那般随意的性子,执拗得很,见母亲不答应,哭着喊着就要闹起来。
阿弗嫣然笑了笑,自己闺女难道这么好看,这才第一次露面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她拍拍宋聪的头,“乖,葱花,现在哭也没用,要是你长大了还记得,就过来追。”
两人聊天的好兴致就在孩子们的这一场小乌龙中烟消云散。
今日是宋机第一次亲自下厨做年夜饭,虽然有赵槃在旁边提点,还是把小厨房弄得乌烟瘴气,菜也糊了,粥也熬得稀烂。
赵槃调侃道,“我曾以为最没生活自理能力的人是阿弗,今日看来,当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宋机弄得一脸黑,原本顺滑的头发也被烟熏得鬈曲。
他沮丧道,“子任兄,你就别讽刺我了。”
沈婵听到厨房的爆裂声冲了过来,见到宋机这副脸黑牙白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蠢男人,你是刚下窑挖煤回来吗?”
宋机顿时发出一声怒哼,捋起两只袖子就去抓沈婵。
沈婵自然不会束手待毙,顺手抄起了身边的米瓢做抵挡之物。没想到米瓢里面有水,淋得宋机一身湿。
“你这这这这婆娘……!”宋机更火冒三丈,与沈婵在厨房里厮打作一团。
赵槃扶着额无比疲累地从厨房里逃出来,见阿弗正柔柔静静地坐在矮榻边插花,不禁蓦然感慨,姑娘还是自家的最好。
他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头深深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阿弗讶然,“你不去帮忙了吗?”
厨房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赵槃叹口气,“你自己听。”
阿弗了然一笑。
那两人,总是吵吵闹闹,一日都不肯消停。
她回头温情地啄了下赵槃的眉骨,暖暖地笑道,“他们打是情骂是爱,咱们等着吧,反正更深漏长,等他们慢慢打,打完了再做饭也不迟。”
除夕夜嘛,本来就是要守岁熬一宿。
赵槃挑挑眉,嗓音低柔微哑,“那咱们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阿弗羞涩笑一下,刚要逃开,却被他一把又拽回了怀里。
她只好回敬他,莞尔说,“咱们?咱们什么都是情,什么都是爱。”
他们一个眼神都是情,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含着对彼此的小心思。
……窗外,新年的第一束烟花横空飞向夜空。
砰!
碎作满天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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