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冲锋枪指着门,五号一手攥着手枪,一手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负责接应的留学生,脸色慌张。
“街上有辆警车,五分钟前来的,停在路口树底下,你们小心。”留学生道。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拿定主意。
“我们能不能现在就走?”一号问。
“明天上午的火车,现在没法走。”留学生道。
“不能改路线吗?”二号问。
留学生沉默了几秒,“你们稍等。”
门关上,四个刺客沉默对视。
“我感觉不对劲。”三号道,“警察咬的太死了,好像咱们身上有定位器一样。”
“别太紧张,街上那辆警车可能就是简单停靠。”二号说。
又是一阵沉默。
门又敲响了,留学生站在外面,说可以现在走,坐煤车。四个刺客问什么是煤车?留学生解释,就是运煤的火车,一小时后有一列,开快车过去赶得上,趁天黑跳上去,在煤堆上坐着,天亮再下来,警察不会知道。就是扒火车危险点,还脏。
四个刺客立刻收拾东西,坐留学生的轿车出小区。轿车在路口和警车擦肩而过,警车上只有几个民警,正拿着对讲机说话,不知道是来抓人还是下班路过。
车一路开,半小时出城到乡下,停在一座石桥底下。桥上就是铁轨,火车过桥时会减速,可以冒险跳上去。
四个刺客在桥边的草丛里趴着等,快被蚊子咬死,终于来了辆老式火车,车头还冒烟。这年头这么老的火车不多见,几乎可以进博物馆。
过桥前,火车刺耳地刹车,速度慢下来许多,等车头过去,四个刺客一个接一个往上跳。
一号二号身手敏捷,一个虎跳就抓住了车厢,轻快地翻上去,坐在煤堆上。
五号跳了一次,没抓住,头撞了一下,眼冒金星地摔下来,疼的大叫。站在后面的留学生喊,快!快!五号又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起跳,竟然抓住了车厢,一咬牙翻上去。
三号抓在车厢边上,煤渣子太扎手,又不慎掉了下来。右手不巧落在铁轨上,火车轮子咔咔碾过去,几十吨的劲儿,手腕子半秒钟就碾没了,歇斯底里地叫。留学生赶紧跑过来,给他包扎。包扎完,火车已经跑远了,留学生只能开车再带三号回去。
到了小区,留学生和三号刚下车,从周围车后猛地冒出来几个警察,眼神狼似的凶,举着手枪说别动。
留学生立刻跪在地上,把手举起来。
三号表情虚弱,倒在地上,装昏迷。警察小心翼翼靠过来时,他突然睁眼,从腰里猛拔手枪,枪口直指一个警察的头,还没等扣板机,七声枪响,他被乱枪打死在地上。血溅了一车门。几个警察过度紧张,又不约而同来了一轮补枪,弹壳噼里啪啦乱跳。
小区楼某扇高层窗户拉开,一个泼妇喊:“谁家小孩大半夜放炮仗啊!让不让人睡觉啊!死妈了吗!”
留学生已经吓尿了裤子,好几发子弹贴着他射过去的。几把枪顶在他头上,他被按倒在地,戴手铐。一周后出了新闻,间谍罪,判了十年。
煤火车轰隆隆地前进,五个刺客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一号二号和五号。五号还撞伤了头,满头血,缠了点绷带对付。
三个刺客爬到同一个煤车厢,坐在黑漆漆的煤块上,每个煤块都有人头那么大。谁都不说话,看着火车穿过隧道、越过桥梁、驶过平原、冲进森林。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火车经过一大片稻田,田野里铺着一层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国的景色很美啊。”五号天鹅似的伸着脖子,呆呆地看。
“世界很大,很多地方都很漂亮。”一号从摸出烟来点上,“人应该满世界去看一看,不枉活一遭。”
“我一直想,等我有钱了,就去环游世界。可是我一直没有钱。”二号说。
“钱只是借口,最重要的是勇气。”一号叼着烟,语气酷酷的,“我用一年时间,徒步从本州的北边走到南边。出发的时候兜里只有一星期的饭钱。一路打工一路往前走。最后像个乞丐,但确实去了很多地方。如果生在国,我就从漠河走到腾冲”
“好了,火车减速了,咱们赶紧下去吧。”五号说。
“不着急,我查了,这火车会继续往罗布泊方向开。咱们还可以坐一天便车。”二号说。
“不,下车。”一号果断道,“不能在这上面待太长时间,警察会追上来。我不知道警察用了什么办法,但是他们好像一直能追上来。就像我们身上有气味似的。”
又是一座大桥,火车减速,三个人先把背包扔下去,再纵身往下跳,落地后就在地上滚。
这地方是个荒山,全是树,就山脚下有个小村。
天刚亮,三个人拿着枪,在村子附近找了一家小卖部。小卖部里就一个妇女,抱着小婴儿喂奶。
“你别动,别报警,我们拿点东西就走。”一号用蹩脚的说,拿手枪指着妇女,“敢喊就打死你。”
“别拿枪指着我。”妇女说,“想拿啥就拿吧。”
三个人火速拿了些干粮和饮料,把背包塞满,然后立刻离开,没有走路,而是进山,在树林间艰苦前进。
从荒山老林里走了一天一夜,三个人都觉得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一辈子也到不了罗布泊。
三个人跑到公路上,想办法从路边抢了一辆车,开到没油,扔在路边,然后站在车边挥手示意。有好心的车主看见了,靠边停下车来想帮忙,却被枪指着头。
“手机扔地上,别回头,往前一直走,敢回头就打死你。”一号举着手枪,对车主说,“别报警,否则也打死你。”
车主拼命往前跑,跑出去两公里才敢回头,后面一个人没有,慢慢走回公路,自己的车已经被开走了。地上的手机被烧成稀浆,还在冒黑烟。
三个刺客开着抢来的车,一路狂奔。
当天晚上警车就追上来了,双方一边飙车一边枪战,追击了半个多小时,刺客们的车没油了。
三个人刹车跳车,往树林里拼命跑。警察们猛追,但追了半个小时,天黑什么都看不见,在林子里迷了路。
刺客们不敢住宾馆酒店,也不敢在有人的地方睡,于是夜里躺在坟地里休息,白天千方百计地赶路。扒火车,打出租,劫车,步行,造木筏顺水漂流,抢自行车。
周四晚上,三个人偷跑到了一个烈士陵园里,在那些高大干净的白墓碑后面睡觉。
二号盯着那些墓碑上的字看了很久,突然掉了眼泪,说他曾祖当年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打仗,被打死了,没有尸体也没骨灰,只带回来一小撮头发,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头发,可能是在别人尸体上胡乱割的毛发,用来糊弄家属们。而这些墓碑下躺着的,可能就有打死他曾祖的人。
一号和五号没有说话,看了二号一会儿,躺下睡觉。
之前在小卖部抢了东西,很快就暴露行踪。这回三个人不敢随便抢东西了,在山里打野物烤了吃。
有时候打到的动物谁都叫不上名字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只能使劲烧,最后吃到嘴里全是焦糊味。一号很有野外生存经验,甚至会挖捕鱼的u形水沟。靠着一号出主意,三个人才在荒野活下来。
周傍晚,三个人终于到达罗布泊。
他们先把沾满灰尘血迹的旧衣服脱掉,扔到垃圾桶里,又掏出路上偷的便装换上。避开有摄像头的大街,专走小巷子,进了那家日料店。
日料店生意不怎么样,濒临倒闭。收银员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一号过去敲桌子,收银员看到他们,吓得变了脸色,赶紧领到楼上。
三个人洗澡,往身上打半瓶沐浴露,水开到最大不停地冲,洗的连汗毛都发香。
检查背包里的手雷和枪支。一路上多次开枪,子弹都打没了,只剩两个冲锋枪弹夹,顶多打个几秒钟。
如果抵近射击,两个弹夹倒是也够了。手雷都还在,二战时期的日军手雷,女人从某个仓库里搞出来的,保存的很好,光洁如新。
“陈昭一般是早上九点钟来公司上班。九点不来,一天就不来了。”服务员解释,“你们明早七点钟开始等,武器揣怀里。”
······
三个刺客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在店里擦玻璃拖地,留意着路上。
时间还早,刚点多,街上没什么车。
突然,一号浑身僵直,愣了一秒,猛地伸手去抓桌子底下的冲锋枪。
“走啊!”一号喊。
二号和五号傻了两秒,这才看见陈昭的专车拐进了公司大门,开进去了。没错,黑色轿车,牌号罗a00006,陈昭专车。之前只是看过照片,现在亲眼见到了。
一号又把冲锋枪放回桌子底下。
三个刺客都有些愣神,事情太突然了,谁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号喊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袭击时间。从专车出现到进公司门,只有短短十来秒而已。稍微一犹豫便错过。
“我们还都没准备好。”一号叹气。
二号和五号都眼发直,沉默。
“等陈昭下班,肯定还要坐车出来。”一号咬牙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陈昭的公司门。下次绝不能失手。”
“绝不失手!”五号狠狠咬着牙。
······
陈昭推开办公室的门,路潇潇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了。
黑丝长腿担在茶几上,黑色小皮裙,上衣是白色的薄毛衣,还露着腰。平时在实验室,她都穿着白大褂,陈昭乍一看她平时的打扮还有点不适应。
她拿着一包糖吃的起劲,但撅着嘴,表情很不开心,好像糖是什么羊屎蛋子。
看见陈昭进来,她表情更不开心了。
“老师我不想去······”路潇潇难受,“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
“听话,提前都说好了,怎么反悔呢?”陈昭笑道,“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路潇潇倒在沙发上,用靠枕蒙脸,“我就不去!我要憋死在你办公室!”
陈昭很无奈,这学生性格跟小孩似的。
对付小孩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惯着她。
陈昭站在门口,默默等待。
路潇潇等了一会儿,悄悄把靠枕往上移,偷看陈昭。
“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啦。”陈昭说。
“你求求我。”路潇潇说。
陈昭微笑,不说话。
路潇潇想了想,伸出一只手,“那你拉我起来也行。”
“你快点。”陈昭一动不动。
路潇潇极其沮丧,坐起来,站起身,走向门口。
陈昭松了一口气,这学生到底还不是彻底的小孩,还算有分寸。
下楼的电梯里,路潇潇低着头站在陈昭身后,一直不停说话:
“老师我不想去······”
“老师我想跟着你学东西······”
“就是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
“老师你好绝情······”
“老师我去给你干活儿,你会给我打电话慰问情况吧?难道就把我扔在海底下不管了吗?”
“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啊!”
陈昭一个头有五个大,路潇潇又开始了。他之所以把路潇潇打发走,就是因为她话太多,一句一句,还都没营养。烦的要命。本来陈昭的消息就多,天天一打开手机,一大堆路潇潇的碎碎念,回复浪费时间,不回复她一着急又打电话过来,严重影响工作。
活脱脱一个麻烦精!
等路潇潇走了,就能安心研究永生技术了!
两个都坐进专车后座,陈昭才终于说话:
“之前不都给你说了吗,你去驾驶一段时间的鲛人,给我的项目搜集一些数据,这是你作为学生应该干的呀!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就给你正式教点东西,你学一学,交个论,就可以毕业了。论的课题就和鲛人有关,你就当上实验课了。”
路潇潇生闷气,把脸扭向窗外。
“走吧,去机场。”陈昭对司机说。
专车平缓地驶出公司,早高峰已经开始了,路上都是车,专车刚出去就被堵住。
陈昭闭上眼,打算打个盹,昨晚分析数据写程序,忙到两点多,确实困。
路潇潇突然扑上来,紧紧抱着陈昭。
陈昭大惊失色,睁开眼,“干什么!”
巨大的枪响,子弹一连串打在车窗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路潇潇浑身抽紧,死死抱着陈昭,闭着眼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