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盯着标本袋里的头发，眯了眯眼。
陈昭开口：“我听说基地里有几个团队在研究快速人造器官，打算用于医学移植的。”
“对，没错。”王德点头，这种事陈昭完全有权限知道，“人造心脏、人造肝都已经攻克了，五天造一个，放人身体里，不会产生排异反应。跟原来的一样。正在做最后测试。”
“造出来的器官，年龄是可控的吗？小孩的器官和大人的终究不一样。”陈昭问。
“可以控制在一岁以内。努努力可以控制在三个月以内。”王德回答。
“仅仅有根头发的话，能造出人造器官吗？”陈昭问。
“有点困难，但是可以。”王德肯定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陈昭顿了顿，“用几根头发，把一个人的所有器官都造出来，能拼起来变成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王德沉默了两秒，又眯了眯眼，“我不清楚，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
“你问这个做什么？”王德眯眼看着陈昭。
“我看了篇科幻小说，突然对克隆人感兴趣。那篇小说讲的是个克隆人公司的女企业家，她不停地杀死自己的丈夫，把人皮剥下来洗干净，吊在地下室里，再不停地克隆丈夫，欢愉之后再杀掉。有一次，她克隆的601号丈夫按耐不住好奇心，去地下室看了一眼，发现全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皮。”陈昭微笑，“所以我想知道，克隆人到底可不可行。”
“跟我你就别装了。你很聪明，但不是演员的料。”王德眯着眼。
陈昭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说吧，你想杀谁？”王德眯起的眼里射出毒蛇般的凶光。
片刻的沉默，陈昭长出了一口气，“一个好朋友。”
“跟你当好朋友还真是危险。”王德继续盯着他，意思是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当然不想要他的命，但是他危害社会了。”陈昭颓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深思熟虑，觉得必须干掉他。我跟他私交很好，但我心的道义更重。”
“如果杀一个人能救更多的人，到底能不能杀他？”王德吸了一口烟，“还真是经典的道德问题啊，你的答案是可以杀。我的答案却是未必。陈昭，你还年轻，我劝你深思熟虑，三思后行。”
“这个朋友也是我生意上的合伙人，他满世界去卖货，都是上亿的单子。我之前听到一些传闻，说他在非洲一带和当地军阀勾结，强抓村民去做工，打死累死上千人。尸体都堆到坑里泼汽油烧掉，然后掩埋，毁尸灭迹。我不信，也没细查。但是我刚刚知道，岩手县打死人的事情也是他指使的，之前那些传闻我开始信了。他手里可能真有很多人命。”陈昭冷静地叙述。
“格里高利？”王德直接报出名字。
“你怎么知道？”陈昭有些震惊。
“我跟几个国际刑警很熟。他们某次下午茶聊过一回格里高利。说抓不到他把柄。我记下来了。”王德叼着烟。
“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干掉他，就算干掉他，不要你去动手，你搜集一点罪证，交给国际刑警。让他公开审判，公开枪毙。”王德说，“要是抓不到把柄，就不要做了，后患无穷。格里高利的身份你很清楚，能量很大，背景很大，你干掉他，搞不好很麻烦。”
“我只能告诉你，我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和国外间谍打交道，经历过生死。我的建议是有参考价值的。”王德眯起眼睛。
陈昭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德，他以为王德就是那种在实验室里做做实验，压力大了抽抽烟，压力不大也抽抽烟的老学究。没想到说起杀人这种事，语气这么轻描淡写。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永远不知道那些比你大好几轮的人，都经历过什么。他们表面上拿着大茶缸喝祁门，没精打采地看报纸，内心深处却隐藏着某种深黑的秘密。
“但是······”陈昭叹气，“我觉得只有我能阻止他，他已经是个狂人了，不会回头，他会制造更多的惨剧，要死更多无辜的人。我不干掉他，日后再发生岩手县那种事情，我良心难安。我觉得我是有这份责任的。”
“狂人？怎么个狂法？”
“他非常根深蒂固地认为，豪杰操纵人类的命运，普通人就像蚂蚁一样，死不足惜。普通人也活该被精英们操纵人生，这是天经地义。”陈昭深深吸气，有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他认为自己就是豪杰，是精英，他为了自己的事业牺牲掉世界上一些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种人我见的太多了。世界一天天变差，这种人要负70%的责任。”王德又点上一支烟，烟雾飘渺里，他的眼神显得很智慧，“他们被命运推到了豪杰的位置上，就自命不凡，误以为是自己的能力让自己成为豪杰。其实一个人成功，努力只是一小部分。他们只是在电梯里做俯卧撑，就以为自己是100%靠努力升上高楼。然后鄙视楼下没赶上电梯的人，站在楼顶朝他们吐唾沫，下面的人避无可避。”
“是这样。”陈昭点头，“格里高利就是这种。没有人能提醒他，没人能纠正他邪化的思想。只有用暴力了。”
王德眯着眼，盯着陈昭很久。像是在看穿他。
“罢了，你跟我年轻时候一样，都血气方刚。我说破嘴皮子你也不会听，这事儿你肯定要干。”王德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我当没发生过，我老了，这种事情也无心去管，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陈昭点点头，起身，“我再考虑考虑。”
······
岩手县的海底基地工程被无限期搁置。
但是，其他地方的海底基地轰轰烈烈地开建，进度十分快。
鲛人也开始批量生产，只要第一艘鲛人实验成功了，生产速度就可以大幅度提升。
正好到端午节，邓子欣在家试着包粽子的时候，陈昭接到了电话，80艘鲛人生产完毕，很快可以投入使用。
（很晚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