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点钟。
邓子欣坐在电视机前,以泪洗面,看新闻直播。
直播画面正好是列车事故现场,已经有几辆救援车到达了。但是救援车上的医疗设备没用,现场一个活人没有,全是死尸。很多尸体已经烧的只剩骨头,遍地都是凝黑发紫的血迹,惨烈地如同被轰炸过。电视直播镜头几乎是全屏马赛克。
具体事故原因待查明,生还者还在搜救,遇难者正在确认和清点,但是从现场状况来看,事故太过猛烈,有人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自从昨夜接到消息,邓子欣整个人就像没了魂一样,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放空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时间像胶水那样静止,自己只要安安静静地坐着,就可以永远停留在现在。
陈昭的死讯,也永远不会传过来。
但是还是一直有个“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慢慢响,那是墙上的表在走。时间还是在流逝,该来的还是会来。
······
陈昭和格里高利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一瘸一拐。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把雪地照的金黄,但是风依然很大。
陈昭觉得自己快死了,头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渗血,按理说这么冷酷的气温,应该早就凝固结疤了才对,但是依然能时不时感受到温暖的液体在头发里流。可能是伤口太大了,一个小时前激战时被狼爪子割破的,狼爪锋利地像是匕首。
两个人的背包已经全没了,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些狼不停逼近,两个人就不停把包里的东西扔出去。直到全部扔光。格里高利的子弹打空了,手枪成了锤子,被他攥在手里猛击野狼,最后被狼叼走了。
一个小时前,漆黑的天快亮了,那群狼终究还是丧失耐心,突然对着两个孤单的人类猛扑上来。
一共十匹狼,格里高利开枪打死了五匹,剩下的五匹就猛扑上来,跟两个人陷入了惨烈的生死搏杀。陈昭已经不记得厮杀的过程了,就记得自己抄着一块石头,疯狂地砸!砸!砸!把扑在自己身上那些畜生的脑袋砸的粉碎!人的狂吼和狼的嘶鸣交织,脑浆和鲜血飞溅,满身满脸都是滚热的液体。
那些畜生可谓悍不畏死,爆发出了惊人的野性,两个人拼了命才将其全部杀死。衣服几乎已经被咬的粉碎,裤子上都是牙印。如果不是冬天,两个人穿的都很厚,可能战况会完全不一样,或许现在两个人已经被狼吃的干干净净,地上就剩一堆带着血渣子的骨头。但幸好是冬天,于是剩下的是一地狼尸。
格里高利受伤远比陈昭严重,他的右手小拇指被咬掉了,事后找了半天没找到,可能是被某只畜生吞进肚子了。脸上脖子上都布满血印子,刀割一样一道道的,是在混战被爪子抓伤的。格里高利大腿上的肉还被撕下来一块,那只畜生的咬合力惊人,牙齿像刀一样切下了他厚厚的裤子,然后狠狠撕下一层皮肉。
陈昭手上和头上都被利爪割的血流如注,但好在并不严重。格里高利似乎有点失血过多,必须得让陈昭架着才能往前走。
两个人都遍身泥浆、血污、焦黑和汗臭,喘着粗气缓缓沿着铁路前进。
陈昭很想知道距离天灾署还有多远,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得知答案。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白雪,通往天边的铁轨。有一些森林在很远的地方遮住视线,森林后面可能就是富丽堂皇的天灾署大楼,也可能还是无尽的铁路。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了。能走多远是多远。
陈昭心里涌起一股可怕的预感,或许有可能走不到天灾署,就会死在路上。
体力已经濒临耗尽,流了很多血,万一前面还有什么危险,觅食的熊,狼群,或者其他的什么野兽,都能立刻要了两个人的命。就算没有野兽,很可能也会因为体力耗尽栽倒在地里,活活冻死,很久都不会被人发现尸体。而在这种比冰柜还冷的地方,尸体能保存数月甚至数年之久。
陈昭摇摇头,把这些乱七糟的可怕想法从脑子里驱散出去,眼下要做的就是往前走,咬牙一直走,不要停,什么都不要想。
“我真是没想到,好好的一趟泡妞之旅,搞成这个鬼样子。”格里高利哼哧哼哧地说,声音虚弱。
“泡妞之旅?那姑娘不是有未婚夫了吗?”陈昭说话。其实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闲聊,但是他感觉格里高利的精神头越来越差,有昏迷的危险,最好还是说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有未婚夫怎么了?我喜欢,就算她有老公了,照泡不误。”格里高利理直气壮。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王蛋。”陈昭咋舌。
“开玩笑的,其实有隐情啦。”格里高利道。
“愿闻其详。”陈昭道。
“那姑娘算是我青梅竹马,一起上过年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我这种超级富豪家族的孩子当同学的,当然也是超级富豪家族。她家里是经营渔业的,在欧洲一带名气很大。如果神从天上伸下来一只手,把她们家的产业一夜之间抹掉,欧洲人就会发现市场上的海产品突然贵的有点吃不起了。”格里高利开始讲述,语气很慢,声音很小,但是陈昭架着他走,两个人挨在一起,完全能听得见。
“贫穷限制我的想象,我知道她家很有钱就对了。然后呢?”陈昭点头。
“我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她,她跟我关系也很好。但是后来吧,她爹给她搞了联姻,和日本北海道一个渔业老总的狗日的儿子。也就是她现在的未婚夫。两个人谈了一年的恋爱,然后订婚。但是她告诉我,她并不是很喜欢她未婚夫,但是也没法忤逆她父亲的意思。联姻,两家渔业巨头就可以强强联手,她家已经露出颓势的产业能立刻起死回生。不联姻,则会变成竞争对手,加速家族企业的死亡。她觉得自己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