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扬是隆庆十年的探花郎。
后来被外派到了洛阳城,从一个小小的县丞一步一步的爬到了太守之位,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洛扬之姐虽然曾是隆庆帝后宫之中的嫔妃,可她却不得圣宠。
自隆庆帝驾崩之后,后宫的那些嫔妃也都被南宫烨送到了太庙。
洛家祖籍就是洛阳城世家,只是近几十年来,洛家嫡系渐渐地没落,没有旁支发展的那般壮阔了。
而洛扬,就是洛家嫡系血脉。
他花了整整十六年的时候,总算是让洛家嫡系重回巅峰。
如今他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李元鸷之子李岷,儿子就是即将成亲的洛霖。
“下官当年参加科举的时候,答题的试卷差点被人损坏,是先皇明察秋毫,替下官主持了公道,并且钦点下官为探花郎。”
那时候隆庆帝虽然已经登基,可身为帝王他真的挺难的。
朝中大权并没有被帝王完全掌握,头上又压着太上皇那样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那时候柳奸相想要捧他的心腹坐上前三甲的位置,可阴差阳错下,洛扬结识了微服私访的隆庆帝。
“先皇待下官有知遇之恩,何况当年下官能够顺利的回到洛阳城大展身手,也是因为先皇一直暗中派人相护,这份恩情,下官没齿难忘。”
所以这些年,洛阳城上缴给朝廷的赋税,只多不少。
“听闻洛大小姐很得李岷的喜欢,如今膝下更是有了一双儿女。”
洛扬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卑不亢的对上了叶宸满是打量的目光,“那个逆女,她……李岷救了她,她执意要以身相许。说来惭愧,这些年,洛阳城能够顺顺利利的将赋税交给朝廷,多亏了那个逆女从中周旋,否则……只怕李家军早已踏破了洛阳城。”
占了李岷岳父的名号,洛扬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惭愧。
“洛大人忠君爱国,乃大元朝之幸事。”一直沉默的叶骏忽然开口称赞道。
洛扬苦笑两声,连说不敢。
“去年犬子也考中了举人,下官想着让他明天春天启程前往长安。”洛扬皱眉说道,“其实即便忠国公未曾出现,下官也知晓,蜀郡即将大乱了。”
先帝在世时,有太多的掣肘。
太上皇,柳奸相,阻拦先帝大展拳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当今圣上却不一样。
如今的新丰帝是个有魄力的,他敢于面对太上皇从前犯过的那些错误。
他替叶家翻案,使得护国公一家沉冤得雪。
他信任庞国公,重新拉拢了庞家军的军心。
这位年轻的帝王,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李元鸷这只老狐狸继续发展势力呢?
所以,朝廷和李家军在蜀地,必然会掀起一番大战。
洛扬是个有着长远目光的聪明人,所以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只要洛霖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洛家起复也是早晚的事情。
“既然洛太守早有预感,为何不肯与我们合作呢?”叶宸微微拧眉,语气中满是劝解,“李元鸷之心,路人皆知,一旦他举起谋反,朝廷必然会派兵镇压。洛阳城地理位置很特殊,难道洛太守就不想立功吗?”
洛扬憨憨一笑,侧身端起了一侧案几上的那杯凉茶,一饮而尽。
“诚如忠国公所言,洛阳城地理位置特殊,虽然不是蜀郡的中心城池,可洛阳城的财力却是首屈一指的,不过……”洛太守停顿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从小女执意要嫁给李岷的时候,下官就知道,下官别无选择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不能为了儿子的前程舍了女儿和两个外孙的性命。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尽力平衡。
他让洛霖参加科考,又每年都上报赋税,与此同时,他也开始缓和与李岷这个女婿之间的关系。
一方面他盼着朝廷前来治理蜀郡的隐患,另一方面他又盼望着日子能够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直到叶宸一行人的到来,终究还是敲响了他心头的警钟。
“倒也不是别无选择。”叶骏轻声说道,“一场博弈,除了输赢两种结果外,还有第三种结果。”
“平局?”
洛太守微微拧起了眉头,他从未假想过这种可能。
不过一息间,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李岷此人,心机深重,再加上他的确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如今李元鸷已经年迈,早已没有了问鼎皇位的心思。
可李岷不一样,李岷是整整三十五万李家军的掌权者,又是蜀地的决策者。
这些年,他大力的扩张势力,一直都在暗中招兵买马,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听闻明日就是洛公子大婚的日子了?”叶骏见他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忽然转移了话题,“不知道像洛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即将迎娶的是哪家的闺秀?”
“犬子不才,即将要迎娶他刚刚结识的一位身世可怜的姑娘。”
在洛扬的口中,芙蓉是一位身世可怜的小姑娘。
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偏偏洛霖对她一见钟情。
“犬子自幼便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旦是他认定了的事情,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下官也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同意了这桩婚事。”洛扬越想越觉得恼火。
“洛公子一表人才,又是人中龙凤。他看重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叶骏忽然开口道,“成亲的日子是何时?我们想要留下来讨一杯喜酒喝,不知道太守可会介意?”
“自然是不介意的!”洛扬笑着说道,“众位能够留下喝一杯薄酒,乃洛府的福气!”
转眼间,便到了成亲的这一日。
十一月十八日。
芙蓉一早就在丫鬟的帮助下,将那精致的凤冠霞帔都穿戴整齐了。
她屏退了所有的丫鬟,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那颗苹果,唇畔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直到手中的苹果,骤然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她才真心地笑了。
彼时,换好了喜袍的洛霖,心满意足的理了理衣角。
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的没了知觉。
叶骏低头看了他一眼,出于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丝愧疚,还是将人扶到了床榻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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