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工人们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救人,拎着铁锨啥的工具往前冲。
其实埋的并不厉害,飞机贴着沙堆滑行,最终看似钻进去了,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
也感谢这些沙子,不断涌进机舱增加了重量。
机头位置最先站起来三个人来,西努克上将被两人搀扶着,满头满身黄沙,除了狼狈,没受到别的伤害。
接着是梁汝莲。
舷窗玻璃早就碎了,不用帮忙就能爬起来。
她站起来,接着又摇摇晃的四仰八叉躺在松软沙子上,就像后世的网络用语,感觉整个身体被掏空。长达几十分钟的高度集中精神,稍微一丁点失误,就可能机毁人亡。
村民从她身边掠过,一起动手从沙子里扒人。
先被救出来的工作人员带着哭腔一边帮忙一边点名。
等听到最后一个人还活着,梁汝莲满脸洋溢起微笑,她睁开眼,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消散,有一抹天空蓝悄悄探出头。
身下,大地厚实又安全。
活着真好。
她成功了!
“感谢你,勇敢的机长先生。”西努克上将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捂住胸口深深弯腰,“谢谢你救了我们大家。”
梁汝莲有气无力挥挥手:“您太客气了,没有您的帮助,飞机可能早就坠毁了。”
老战斗飞行员的经验不是先进高科技所能比的,梁汝莲感觉非常神奇,那么多雷雨云交界,怎么就知道那个安全?
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请教。
“你”西努克上将本想说‘你的神奇操作啥的’,然后舌头仓促之下差点打结,“你是女的?”
之前一直处于生死时刻,大脑高速运转除了想办法或者震撼根本分不出精力多想。
难怪!
难怪身体那么小,说话声音听起来像女的。
梁汝莲坐起来伸出手,笑眯眯道:“正式介绍下,我叫梁汝莲,上将先生,很荣幸认识您。”
西努克上将茫然伸出手。
作为老战斗飞行员,他曾经见过令de国胆战心惊的夜魔女,她们的操作技术和胆识,丝毫不比男飞行员差。
他惊讶的是梁汝莲的年龄。
实际飞行最多一两年吧,怎么练出来的?
一些机密性的东西非常敏感,西努克上将大概意思到了什么,倒退一步,捂住胸口再次深深弯腰:“感谢你,尊敬的粱女士,我会向贵国有关部门讲述你的英勇。”
救命之恩,不是一句感谢能报答的。
想表达感激之情的不止西努克上将一个。
空乘人员翻到了医疗救急包,见梁汝莲手上满是鲜血,果断放弃其他人,跑过来先给她包扎。
玻璃碎片,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飞出去了。
“我先给你消毒,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空乘是个短发女孩,用棉球蘸上酒精小心翼翼一点点清理,伤口看起来很深,她职业技能非常过硬,用闲聊分散患者注意力,“机长同志,你的手真白呀,比大部分女同志的手都白”
同样认为这个带大家伙上天入地好几遭,最终从死亡边缘带回安全降落的机长是个男同志。
梁汝莲摘下护目镜和毛皮飞行帽,眨眨眼:“其实,我是个女哎呀,疼疼。”
短发空乘职业技能过硬,心理素质不咋滴,惊的手一滑,正中伤口。
剩余的工作,不用梁汝莲操心了,向有关部门求救,可能存在的保密协议。
飞行没什么大碍,除了要换螺旋桨和舷窗玻璃,最重要的发动机完好无损。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西努克亲王前来告别时留下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
他猜到了,他是受邀检阅的国外嘉宾之一。
那些神奇的操作,除了特技想不出别的解释。
梁汝莲再回到空军学校是在两天之后。
当载着她的吉普车缓缓停下,早早等候的单翔两位教练和五十一位姐妹战友,齐齐敬礼。
这是迎接英雄回来的最高礼节。
这次迫降,最终被称为沙河事件,后来上了华国日报,永远载入华国航空史册,成为每名飞行员必学的课程。
五十三张严肃的面孔,笔直的军礼,无声的敬意,胜过千言万语。
西努克上将如果真遇难,他的亲人和祖国可能会理解,毕竟那是天灾,但国外势力难免借势炒作,不定给按个什么罪名。
梁汝莲避免了一场严重的外交事件。
还有,拯救了飞机上十多个鲜活的生命。
碍于当前环境,国家不能立刻奖励,让陈司令作为代表代为传达。
陈司令差点虎目含泪,通讯不发呆的时代,他接到飞机可能遭遇极端气候坠落时,以为贴心小棉袄就这么没了。他深深自责,不该让梁汝莲这么快执行任务。
国家失去了一个天才,他失去了一个女儿。
等有关人员赶到迫降现场一级级上报传到他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天。
一夜的时间,他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回来就好。”陈司令传达完毕上面的指示,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他重重拍了拍未来女儿不怎么健壮的肩膀,仿佛要把一腔无法说出口的父爱拍进去,“还有更重的任务等着你。”
距离检阅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了,合练在即,没有时间儿女情长。
梁汝莲脚尖一碰,挺直身体:“是,首长!”
当天下午,梁汝莲便投入整个检阅队伍的合练。
一个月后,壮阔蓝天之上,三架里2运输机呼啸而来,等来到学院上空,正中一架不变,两侧两架忽然速度变慢,变成个三角品字形。
单翔表情严肃,在本子上写了个b。
最高分是a。
刚才后面两架撩机速度不一致,或许他们感觉不到,但从观赏角度看很明显。
中央要求,必须队列整齐、分秒不差。
他轻轻叹口气,太难了,剩余的十多天里,要再好好的摸索和运算。
三架里2过后,飞来的是两架是pt-19型初级教练机,以及三架珍贵的p-51型战斗机。
没有特技表演,只能从队形搭配入手。
依然还是b,距离要求还是差那么一点。
再之后,他眯起眼,看向远处的天际。
几乎一秒不差,六架里2运输机排着长长的一字型向他飞来。
这是以梁汝莲为首的六名女飞行员,经过六个多月的刻苦训练,她们完成了正常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完成的课程,如今,每个人都是名合格的飞行员。
但,也就是合格了。
单翔在本子上写了个a。
每次都是a,因为,就像那位瞧不起华国空军的利国四星上将乔麦克说的那样,一字型严格来说真算不上阵型,就这么依次飞过,除了注意保持速度和距离,毫无技术难度。
还能有什么难度?
七个月能开飞机越过祖国心脏已经是最大的难度。
不能奢求太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
六架里2以无可挑剔的整齐队形掠过,然后,最后面的一架像是操作失误,不小心掉队了,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这架慢下来的飞机慢悠悠转弯回头,看起来不知道要做什么,等来到单翔正头顶,发动机忽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几乎在瞬间,里2呈接近九十度直直拉升。
如果有高科技测量仪器,此时的里2达到了马力最大极限。
升空!升空!
惊人一幕出现了,升到某个高度时,里2忽然倒仰,像雄鹰翻身机腹朝上,反着向下俯冲。
所过轨迹画了个圆圈。
圆圈的终点,里2不可思议又变成了正常姿势,然后,再拉升,飞向天际。
一个非常标准完美的筋斗云。
单翔表演始终毫无波澜,因为最近每天见,每天见,想激动也激动不起来了。
从慢腾腾忽然飞回再到突然加速,这是梁汝莲和教练组商议出来的计划,先出人意料再表演,打心里差。
单翔默默打了个a。
完美。
只是,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飞机从另一端机场落地,即将参加检阅的男女飞行员们很快坐车赶过来,哪里不足,哪里需要改正。
精彩纷呈的表演,是背后一次次苦练换来的。
梁汝莲最后一个,经过沙河事件,她现在身份不亚于教练,而且陈司令转达中央指示时有句特别的指令——只要她认为可行的,不要有任何阻拦。
默默看完众人飞行成绩,梁汝莲打量了眼单翔表情,相处的时间长了,即使对方面瘫,她也能准确捕捉到想要的信号。
“单教官,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单翔自己也说不准,犹豫下道:“我总觉得少点什么。”
当前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致。
女飞行员一字型整齐划一,男飞行员也算可以,再合练几天应该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可或许看过乔麦克的报道,他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梁汝莲不知道这事,托腮想了想:“好像是缺点什么。”
她脑中下意识浮现曾经看到过的特技表演视频,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缺什么了,缺彩烟。”
难怪总感觉怪怪的。
特技飞行怎么能没有彩烟呢?
“那个东西我们国家还没有。”单翔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苦笑摇摇头,他知道国外特技飞行有那个东西,效果比单纯的飞行表演震撼多了。
事实上,空军早就向上面反应过。
自家国家没有,外交部接到指令后,试探问某国家大使,能不能借点用用。
结果对方非常抱歉的回答:那属于国家机密。
“这也算国家机密?”梁汝莲有点惊讶,好像应该不难的样子,她站起来拍拍手,“单教官,麻烦您批个条,让食堂给我桶豆油。”
单翔没跟上她的思维,前一秒还在说彩烟,怎么就变成豆油了,没多想,拿起纸笔写了张条子。
他就算多想,再多想,也不会想到这通豆油带来怎样的震撼!
训练每天都要进行,飞行员们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在不停的飞。
午饭过来,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的训练又开始了。
依旧同样的出场方式顺序,依旧同样的阵型。
比上午好一些。
单翔默默记录应该要改正的地方,平静等待最后唯一能让他心情有起伏的飞行特技。
就像那位老人说的,天才,真的不能用正常人思维衡量,短短时间里,梁汝莲已经熟练掌握筋斗,平螺旋等十多个只有外国空军才能施展出来的特技。
里2飞到他头顶,加速,拉升——然后,冒出两股浓浓的白色烟雾,随着盘旋动作,在蓝色天空留下大大小小的圆圈。
单翔:“”
他想,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