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念对僻巷客店里的人都很敬重,其中,他最佩服莫行川。
他只是提了一句青蛟军送给王妧的天池盘是他的大哥根据一册古书上的注释仿制而成的,莫行川即刻有了思路。l
“我在梓县的县志上看到过一段记载。几百年前,南沼旧部有一支危氏为了躲避黑水疫,举族东逃出海。你可曾在东夷听说过危氏的后代?”
邢念想了想,说:“我从未听说过。莫非,古书是出自危氏之手?”
莫行川摇了摇头。
“几百年前,危氏只是南沼一个小部落。现今县志上的寥寥数语不足以概括危氏的全部。我只是猜测:危氏出海,若能平安度过海上的风暴,立足于某座海岛,也许会用到类似天池盘这样的辨别方位的工具。即便如此,古书是否出自危氏之手,仍很难说。”
邢念微微有些失望。
沉默片刻,他缓缓说起一段往事:“那册古书不但记载了天池盘的制作方法,还有一套水军练兵作战的奇略。当时,我们青蛟军每个人都深陷其中,连惊动了靖南王都没有察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书上的记载太过奇异、太能迷惑人心,靖南王才将我们驱逐出海。总之,我们倾尽全力,最后在那片海域里失去一切、包括希望。”
莫行川心头越来越沉重。
青蛟军被逐在南沼是一件很大的机密,他无从得到只字片语。
今天有邢念的坦白,他才窥见一斑。
他忍不住想,青蛟军谋求起复是一条充满荆棘的危险道路,王妧掺和其中、未免太过轻率。
但他没有对邢念说出他的顾虑。
青蛟军在离岛也同样要面对王妧带来的危险。
双方的联合早已注定。
莫行川将思绪拉回现实。
“无论能否成功,事情总得一步一步做下去。邢兄弟,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查明天池盘失灵的真相、告慰你的兄长。”
这番宽慰和鼓励令邢念感动不已。他对王妧和莫行川的帮助道了一声谢。
莫行川客气地摆摆手,又说:“眼下,我们遇到一个麻烦。庞翔兄弟六人原出自鲎部,彼此亲密无间。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邢念点点头。他敢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在浊泽的经历。
他和王妧、武仲、庞翔兄弟几人一起经历了生死危机。他也亲眼见到,庞翔在老三身中瘴毒后、自责不已、却不得不狠心将老三留在凶地。
他能理解庞翔的心情。
换作他是庞翔,他也要借烈酒来麻痹自己。
“唉,”邢念叹了一口气,说,“莫大哥,你别怪庞大哥垂头丧气。他心里又着急又难受,还无处述说。我想,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替老三承受瘴毒发作之苦。”
莫行川心知他找对人了。
“我并不是怪他,只是想找人劝劝他。你和武仲、姑娘三人是最好的人选。他们不在,我就只能来拜托你了。”
邢念连说担不起这么重的话,请莫行川尽管吩咐。
莫行川放了一半的心,从头说起。
“老五去了棘州,搜寻给老三续命的药草。这是姑娘做的第二手准备。至于第一手,自然是在容州本地搜寻。”
邢念也听王妧说起过这个计划,但他现在仍没有头绪。
“在容州行动,庞大哥的身份是一层麻烦。”他只能想到庞翔和鲎蝎部的旧怨。
莫行川回答说:“没错。但要解决这一点还不算困难。只要庞翔改头换面,小心隐匿真实身份,就能解决。”
邢念见莫行川早有打算,便不再操心。
他侧耳倾听莫行川接下来的话语。
“姑娘和我先前已经查探过,整个容州没有几家生药铺。我们要搜寻药草,绕不过巫圣堂。但是,巫圣堂却不会让我们顺利凑齐药方里的几味药草,毕竟,我们在巫圣堂眼里应该和小偷差不多。”
邢念也为这个棘手的难题而变得焦躁。
但他着急了一会儿,才想到莫行川能对他提起此事、岂会毫无办法?
“莫大哥,你快说吧,别让我干着急呀!”
莫行川微微一笑。他对邢念有了更深的认识。
“你别着急,我还得向你提另外一件事。”他从容说,“梓县最近有位卜神医,风头很大,几乎要盖过巫圣堂。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就是县衙的沈知事。”
邢念一头雾水,用迷惑的眼神催促莫行川接着说。
“姑娘本来想劝卜神医低调行事,避开巫圣堂的打压,但是,卜神医并没有十足相信姑娘说的话。姑娘在动身前还和我商议,既然阻止不了卜神医和巫圣堂的冲撞,便让二者尽快碰撞,减少损伤。”
莫行川隐去了蒲冰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邢念,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那我们该怎么做?”邢念还是没有听明白莫行川想做什么,索性直白发问。
莫行川总结说:“第一步,我们要找药草。第二步,我们要向沈知事借力,对抗巫圣堂,让药草能够顺利运回梓县。”
“那我该做什么?”邢念算是明白了一半。
“你先劝说庞翔,让他不要再碰酒。”莫行川说。
他之所以不亲自去劝庞翔,是因为他拒绝了庞翔曾经提出的让容滨试药的提议。
事情过去后,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邢念。
邢念连忙答应。他有信心做到莫行川的要求。
“第二步,就要劳累你和庞翔出门找药草了。你们在路上也许会遇到很多阻挠,但我会尽快解决掉问题的源头,让巫圣堂无暇找我们的麻烦。”
邢念还不知道莫行川将如何解决,但他相信莫行川能说到做到。
莫行川交代好一切,心情也放松些许。
他还在考虑,他若直接去找沈知事,怕是连对方的面都见不到。
因为,他已经打听到卜神医的医馆还没挂上招牌就遭遇了挫折。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见一见沈知事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沈蔽此时还在街上游逛。没有了兄长的推动,再加上卜神医的冷脸,他已经失去了筹建医馆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