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一片黑暗里,轻微的电子音就像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身体一动不能动,被固定在了冰冷的实验台上。
又是……做梦……
虽然意识恍惚,但冉汐安还是有些难受地皱着眉毛,用尽力气想要从梦境里挣脱。
这几天,她半夜总会来上这样一遭。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她每每梦醒,都要好久才能再次睡觉。
好在,都是梦……
眼皮像是终于冲破了某些枷锁,冉汐安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自己却是待在一个玻璃罩里。
怎么回事……
冉汐安的思维很迟钝,脑子像浆糊一样,艰难地转动脑袋偏向一边,一张张扭曲放大,带着口罩和防护眼镜的模糊大脸出现。
“……醒了,她终于醒了……”
“……哈哈哈看看这次的记录,好像出现了有趣的东西……”
这是为什么,她怎么还在实验室吗?
浆糊一样的脑袋无法理解现在的局面,但神经却已经被自己见到的场景刺激到了,冉汐安想要挣扎,都身体动不了,她看着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贴到玻璃罩上,没有骨头一样地游走,嘴巴一张一合。
“……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重生了吧……骗人的……”
“怎么会有重来的机会……那是我们的新研究……”
“……你逃不掉的……”
啊!!!
荒谬阴森的画面让冉汐安脑袋里的弦断掉了,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喊,突然一个猛劲撞向面前的玻璃罩。
呼——
她醒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隐约可以看出这是熟悉的地方。床上是米黄色的被子,女孩脸色惨白地直身坐着,大口地喘气,就像刚刚上岸险些溺水而亡的人。
薄薄的睡衣背后全是冷汗,有些冰凉的感觉传来。
这才是现实世界。
冉汐安冷静了下来,她还是坐着,抱着薄棉被,身体缩了起来。明明快要入冬了,额边却被汗水打湿,发丝贴在脸上。
刚才那是梦中梦。
这几天总会梦到关于实验室的画面,只是今天的尤其可怕。
真烦啊。
冉汐安静默了一回儿,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今天要离开基地。
无常和战狼是秘密行动,明面上会各接一个任务离开,离开了基地到实验室附近集合。
那个实验室很大,隐蔽机密,计划先秘密潜入,然后内外合作。潜入的人会冒很大的风险,无常执行任务的是徐笑然、齐祺还有江钺。
江钺对冉汐安的安排,就是临时驻地待命,只当做是个普通的医疗人员。
所以,果然很奇怪……
自己就要这样几乎处于局外,看着其他人冒险吗?明明是她惹出来的事情,她就这样看着吗?
冉汐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没有实感,就好像在做梦,在大医所远离实验室的消息,听从江钺更为合理的安排。她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像个木偶,像在逃避面对。
好压抑的情绪,她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冉汐安忽然笑了起来,被子传出了沉闷但嘲讽的笑声。
凭什么,自己在面对实验室的时候要感到弱小和无力,就像梦里的那样任人摆布。你又不是真正的治疗师,回到了二十岁,心智状态也变成了那个时候的样子了吗?什么后遗症、潜意识反应都滚一边去。
你也是当过危险的魔物的。
冉汐安爬下了床,现在也快要凌晨5点,他们上午7点集合。
这几天不过是表面上的轻描淡写,服从命令,冷静理智,实际上脑袋一片浆糊。因为压抑的情绪要把自己逼疯了,很不通透。
看看她做的梦,倘若真的全程这样回避,那会是永远的梦魇。
不冷静就不冷静吧,反正也没见自己冷静的时候有多聪明。
女孩在黑暗中穿着衣服,脸上面无表情。
她要和江钺谈一下。
“你说,你要作为潜伏人员进入实验室。”
江钺眉毛都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否定了,“你是医疗人员,在后方待着就好。”
然而面前的女孩却不打算听从安排了,乌黑的瞳孔直视着青年,语气很坚定。
“你知道的,我不是。”
看着突然犯倔的冉汐安,江钺有点无奈。之前说全部交给军方的时候,这家伙都没有反对,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
刚才他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在门口坐着的这个家伙可真是吓了一跳。
江钺仔细打量了一下冉汐安,女孩穿戴整齐,面上没有表情,瞳孔漆黑就像是蒙着黑雾,直直地看着自己。
“是的,我知道。但是潜入不是有自保实力就可以的,你不适合。战狼的人也和我们一起行动,你更不方便。”
“我觉得我潜入是有优势的。”
冉汐安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声音清脆,语调平稳,讲得有理有据。
“我熟悉实验室的布局,它地上一层,地下有两层,有隐蔽通道,建立得很错综复杂。但我还知道信息室、监控室,甚至危险实验区,各种……”
她在实验室的废墟上走出来过,那个时候的实验室被无常的人炸得混乱,但是大体的布局不会有问题。
“我也清楚那些实验人员的行为和习惯,伪装成他们也可以,比如……”
毕竟曾经朝夕相处过,虽然自己大部分时间意识不清而且行动受限,但也是好好观察过的。
“总之,我很熟悉那个地方,很适合潜入。”
冉汐安平静地看着青年,她现在说的是没有对宋依言讲过的细节,细致得真实可怕。
听到这些话,江钺的脸色微变,他靠在门边上,微微眯起眼,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你到底为什么知道这些?”
轻飘的问话讲出口后,江钺才意识到不妥,看到女孩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很明显不愿意讲的样子,不禁有些懊恼自己。
他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不知道要怎么问,因为明显是人的伤口。
“当我没问过吧,不用解释。”
叹了一口气,江钺站直了身子,笑了一下,“但是还是不行。”
“为什么?”
冉汐安有点错愕,她觉得自己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她都可以当向导了。
被这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很有压力,江钺只是嘴角轻轻勾起,面上是惯有的懒散,随意揉了一把女孩的头发,就要往楼下走,“打乱安排很麻烦的。而且你真的能保证进入实验室不乱来吗?你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吧,好好听话。”
但江钺没能走掉,他的手臂被拉住了。
女孩低着头,讲话很慢,空气里带着压抑的扭曲,“我知道,所以我一直一直在克制,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了。但是好难受呢,我感觉现在已经很不对了,有些事其实一定要亲手做才可以……”
“我不想控制自己了,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把一切都毁掉好了!”
随着一抹情绪的爆发,无形的威压聚拢起来,江钺感受到了一丝危险,但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冉汐安就自己抱着头蹲了下去,那一点不正常的暴虐感也消散了。
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江钺发脾气?
这是在干什么啊……
冉汐安死死抓着头发,她好痛苦。一直以来自己的情绪就是很不稳定的,随时可以带着一切消亡,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眷恋,甚至有着毁灭欲。
大概很早就坏掉了。
只不过靠着一点理智,辛辛苦苦地想要当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用因果道德作为行为逻辑来约束。没有遇到事情,一切都好说,一旦触发了情绪,先压制、压制,压制不了就爆发……
糟糕得很。
“汐安?汐安,怎么了,你先起来。”
江钺也蹲了下来,试着摇了一摇一动不动的家伙,看着冉汐安揪头发的劲,莫名有点心疼。
“手放松一点,你都不觉得疼吗!”
命令的口气带着几分责备,江钺伸手小心地去拉开冉汐安的手。但冉汐安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手还是稍微放松了一点,江钺才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低着头的某人那里传来了闷闷的讲话。
“江钺,你不让我去的话,我也会偷偷地去。”
嗯?
还没从这转眼间的惊变里扭转过情绪,江钺就被这发言给气笑了,戳了一下对面家伙的肩膀,“能耐了啊,还偷偷去?你要怎么做。”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而且可能会影响你们的行动。”
哟,原来知道啊?
江钺被整的有些迷惑了,现在冉汐安的理智就像个弹簧,一会在线一会不在线。他还没有开口,就看见埋着脑袋的人终于抬起了一点头,眼睛看着自己,像在求助。
“所以,你看着我好吗?我不是胡闹,会好好控制情绪。但有些东西要我自己解决,而且我不想再梦到了……”
讲得有点乱。
冉汐安声音小了下去。她想要先站起来,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很没有说服力。
“你真的是……”
江钺有些叹息的声音响起,见到这个样子的人,他很心疼,“我们为什么参与这件事,只是为了你而已啊。”
伸手帮助人站起来,“我很担心你这个样子,你知道吗?”
站稳了身子,冉汐安看向那双幽深的桃花眼,青年讲话的声音很冷静,“但如果你坚持,我尊重你的意见。”
冉汐安还在思考自己的说服理由,听到这话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有什么可以说服江钺的,这个人是不会忍受无理取闹的。
“如果你可以保持稳定的状态,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江钺脑袋里思考着变化的方案,他拒绝冉汐安的唯一理由是为了保护她,她的状态太不好了,这些天强行支撑的冷静他都看在了眼里。
没有不相信这个人的能力和保证,平时训练就知道这个人的自制力。
只不过是心疼罢了,不想她直接面对这些,大概是一种下意识的回护吧。
但或许对她来讲并不适合。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江钺抬头看向冉汐安,笑意懒散,“走吧,和大家再分配一下任务。”
计划里,潜入的人员要先摸清实验室的情况,找出监控室,破坏警报系统。
江钺可以轻易地破坏电力系统,徐笑然也是正经执行任务的,她的异能既有隐蔽性,又有强爆发力,适合这种任务。而齐祺的主要任务是破坏近期的记录,还有找出林晓薇的位置,最好问出一些情况。
但现在,冉汐安可以指路,林晓薇的那条线也更适合她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弃了,差200个字,永远赶不上DDL,还是进小黑屋当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