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不想去见他的。
可是在客栈前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决定聊一聊。
巫熠在客栈前安安静静地站着,即使吸引了很多目光也无关紧要的样子,莫名让人有些征服的欲望。
可是池洇很清楚,眼前的人是不会被征服的。
“你们都下去吧。”话是对着莫司说的,可是眼神永远落在他的身上。
他们的对视好像隔了几个世纪之久一样。
可惜,彼此的眼神中只有冷静和陌生。
池洇往前走了两步,“去楼上吧。”
她鲜少以这样命令的语气说话,尤其是跟他。
巫熠也只是乖乖跟着她上楼,对她的话没什么异议。
她觉得巫熠没有忘记,她总觉得没有,就像现在走过的路,他明明驾轻就熟。
他不想见她也许是因为别的,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也许是想过一段正常的生活。即使是他,面对死亡以后也许也会变。
变得想要安稳。
池洇在短短的一小段路不知道想了多少。
“请坐吧,”池洇顿了顿,随后看向他的眼睛,“大将军。”
巫熠敛了敛眉眼,没有反驳。
“我的记忆不完整,即使回来恐怕也达不到公主想要的效果。”巫熠开门见山,语气和表情都是一样的冷静自持。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不只是在说入朝的事情。
“我想要什么效果呢?”
池洇的话很冷,冷到甚至能让人听出几分自嘲的意味来。
巫熠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轻轻皱了一下。
“既然大将军记忆不完整,那么我来补全一些大将军缺失的记忆。”池洇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想竭力记住什么。
“我和大将军,交情不深,”池洇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若说有交情,也是在当年我去和亲的时候,大将军救过我一命。大将军名下的所有钱庄,也是在大将军走后我代理的,等到你回去,我也会如数奉还。你的兵符已经重新制成,一切都等你回去了。”
巫熠没说话,可是看他的样子是拒绝。
忽视掉也紧紧盯着她的那双眼睛,池洇接着说下去,“十五日是我能给你的最多的时间。”
池洇起身,又说了一句,“他们都很想你。”
眼前的路逐渐变得模糊,连呼吸都是心如刀绞的痛苦。
曾经的山盟海誓或是拼死守护全都变成了过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是他。是他要放弃她了。
巫熠垂眸听见池洇的脚步声走远,那双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眸子也骤然变得有些浑浊。
池洇不知道他的回来也许是伴着代价的。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湛辰来找她,陪她到外面散心的时候,她只能闻到一阵甜腥的气味,随后是一个反光,白色的,也许是刀。
随后她听见叫喊声,察觉自己倒在湛辰的怀抱里,满手是血,可却不是她的血。
影一姗姗来迟了结了那个拿着刀的人。
然后是湛辰的棺椁立于台上的时候。
她听见周围的哭声,听见他们说着一些她也理解不了的话。
然后她是一片没有意识的昏暗。
再睁眼的时候陶瑜在她的身边,她听见陶瑜说她下辈子想当个厨子,能让湛辰的药好吃一点,比如会做那些药膳什么的。
陶瑜也经历了太多了。
她看的死亡也太多了。
可能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吧,陶瑜说她真的受不了了。
池洇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能是希望她以后过得好什么的。
太医把脉的时候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不用太医说她也知道,她大概也没有几天了。
也不知道湛辰在图些什么。
她流出来的眼泪似乎都带着血的颜色。
再有记忆就是现在,巫熠从门外进来,阳光洒了他一身,可是那道阳光在她面前止住了,似乎知道自己照不到她一样。
哦,他也回宫了呢。
好像是在最后的那十五日答应她的。
池洇的脸色苍白,似乎是脂粉强撑出来的最后一点气色,巫熠走近了只看见她了无生机的眼睛。
“你来了。”池洇撑着头看他,看见他的眉头好像比那天的太医夹得还要紧。
她的动作若是配上一双足够迷离的双眼看起来应该是轻佻的。
巫熠走近了几步似乎是想给她把脉。
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站起来刚好和他伸来的手错过。
巫熠收回手,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目光里似乎有一点血色。
不过池洇不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