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出来的?”萧若有些惊讶,随即失笑,“好了,别拿你母后来寻开心了,母后好得很,你不过还是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你呀,就安安心心地当好你的长乐公主,好好跟着苏嬷嬷学习宫礼早日继任储君之位,这才是你应该做的,别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母后不用你来操心,知道了吗?”
云锦摇了摇头,“母后可知,儿臣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公主,也不想成为储君,更不想做这业国的君主,而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母后。儿臣看得出来,母后看似安于这深宫之中,愿意一生一世陪伴着父皇,放弃自己所有的理想和追求,甚至是自由,可实际上您却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快乐,哪怕在业国所有人的普通名都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可能每天依旧过得并不舒心,否则的话,您的寝宫之中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身为一国之母,这业国皇宫中除了国君最尊贵的女人,萧若的寝宫之中应该是极尽奢华,只一眼便让人觉得纸醉金迷华丽无比的,可偏偏她这里却一片死气沉沉,放的都是些木质桌椅,就连幔帐和屏风上绘制的花纹也都是些古朴沉重的样式,并不鲜活,完全不符合萧若这个年龄应该喜欢的模样。
虽说萧若已经生下了云锦,可她如今也不过是二十九岁,尚且未满三十,算起来还年轻得很,应该与城里那些贵妇们一样喜欢一些鲜亮夺目的珠宝,喜欢各种各样的首饰,喜欢攀比打扮,过得逍遥自在,而不是如同将行就木之人一般,成日喜欢这些古物。
“一入宫门深似海,又怎么可能真的如自己所愿呢?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很幸福了,皇上怜爱我,百姓们尊敬我,无论是身为一个女人还是身为一个皇后,我都已经达到了旁人无法触及的高度,你说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云锦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萧若还有话要说,如今萧若的心结已经被她窥破,想必萧若应该也不会再继续瞒着她,而是会选择与她开诚布公好好的谈一谈心事了。
“可偏偏我就是不知足。”
只见萧若苦笑着摇摇头,美艳动人的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与先前在勤政殿的那个皇后,分明半点都不像。
“我得到了一个女子一辈子都奢望的东西,不管是权势、地位、财富,还是业国最尊贵的男人的宠爱,以及儿女,都可以说是圆满而完美的,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心中孤寂苦淡,我知道我这样说必定会被很多人嗤之以鼻,觉得我这是在炫耀,可这真的是我心中的感受,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已经足够幸福了,明明我是业国,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对象,可我依旧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
萧若伸出手,握住了云锦的手,“巧巧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宁愿你父皇花心一些,纳几个妃子在这后宫之中,这样的话,闲暇之余,我也好有个人作伴,不管是聊聊天也好,一起绣花也罢,就算她瞧不上我,与我斗几句嘴,耍耍小心眼我也认了。”
萧若摇摇头,眼底是化不开的顾忌与惆怅:“可是没有,这深宫之中就只有我一个人。从头到尾似乎都只有我一个人。”
她的声音又低又沉,就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陈:“那些高耸的围墙、错落有致的檐牙,每到深夜就如同一张张恐怖的嘴脸一般在盯着我,而这华美的深宫就像一张血盆大口一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吞入腹中,让我万劫不复!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这是疯魔了,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心中就会恐惧万分,觉得似乎活着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巧巧,你说,母后是不是心里有病?”
“母后,您不要胡思乱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和父皇陪着你呢,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辈子都会跟你在一起。”
云锦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萧若已经在这深宫之中被磨去了意气,甚至连灵魂都被侵染了。
一位帝王的独宠,虚设后宫,荣宠一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萧若捧到了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几乎人人羡艳,恨不能替代她。
可是在这深宫之中,真的能够获得长久的幸福吗?
云锦不知道。
但她知道,若是萧若再继续将这些话闷在心里,谁也不说的话,一定会出事的。
“我知道我这样想不对,可是巧巧,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萧若摇摇头,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我确信我是深爱你父皇的,也是深爱着你的,可是我的心里就好像有另外一个声音一样在引诱着我寻找所谓的自由,让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够那样做,我是一国之母,不能有失凤仪,否则的话将会给业国招来耻笑,这两个声音一直折磨着我,时间一久我甚至都在怀疑我自己究竟是不是疯了……”
“母后,你没有疯,更不是生病了,只是你天性爱自由,无法安于这样的生活,认命一辈子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雀,所以,您才会想要获得您所追求的自由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都会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很正常,你也只是有自己的追求而已,没有任何人会耻笑你,这也没有任何问题。”
云锦谆谆善诱,声音温柔轻缓,如同咒语一般,缓缓刻在了萧若的脑子里:“只是您将自己框在了皇后的格子里,所以一带一聚您救会觉得痛苦万分,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实际上哪有什么对不对呢?您想如今您有父皇撑腰,而父皇的后宫之中,又只有你一个女人,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会跟您争宠,所以,不管您做什么事情那都是可以的,不是吗?没有人会说您,更没有人会笑您。”
“真的吗?”
萧若眼眸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可是我毕竟是皇后,是这后宫的表率,在其位必承其重,我做了皇后享受了皇后的尊荣,自然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个时候萧若那种已经习惯了被这种思维操控的思维又冒了出来,此时的萧若与刚才那个闷闷不乐的萧若几乎判若两人。
一个对未知充满着期待,而一个却瑟缩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之中,不敢跨出一步。
云锦看着,只觉得心酸。
这是她的母亲啊,当初拼尽了一切都要生下她的人。
“母后,您其实不必活得这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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