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庙的庙祝也以为是天神发怒,不仅没有逃跑,还集结了所有的弟子和当下在庙中上香的信徒齐聚正殿内上香祷告,那些前去天神庙查看情况的人就更加确定了,这一定是天神在保佑他们,纷纷加入其中,开始上香祷告,祈求天神庇佑。
很快,天神发怒的说法,便在整个落英城传开了,但凡信奉天神的人都赶紧朝天神庙赶去,想要点上一支香求天神保护他们。
末浛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送死吗?既然都发现了不对劲,为何还不从天神庙中出来?若是天神庙在此刻坍塌,那些人岂不是不死也要半残!”
阳陵看着那些人越聚越多,皱紧了眉头,“赶往天神庙的人还在增多,若真塌了,只怕伤亡惨重,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们从天神庙中撤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否则会怎样阳陵没说,可他没说出口的末浛却清楚得很。
天神庙坍塌是徵清所为,若是这些人因此而丧命,那么便会尽数算在徵清的身上,到时候她背负了这上百条人命,要偿还的业果,可就不是一点点了,或许就因为这么一次意外,便会毁了徵清登临圣道的机会!
末浛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忽然间他灵光一闪,转头看着阳陵道:“这现成的办法不就在这儿嘛!”
察觉到末浛的不怀好意,阳陵警惕地退开几步,“你想做什么?”
末浛拍了拍阳陵的肩膀,“别害怕嘛,我有个办法!你与那神像一模一样,只要假装天神显灵,那些人必定会听你的!”
阳陵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想来如今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听了,倒不如试试你这法子。”
说干就干,阳陵悄悄捏着隐身诀混入人群中,往天神庙而去。末浛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靠你啦!”
阳陵一路摸到正殿,正准备现身,又担心自己这一身婚服不太妥当,于是施法召出一阵青烟来。
烟雾袅袅,萦绕在神像周围,阳陵顺势出现,借着烟雾隐了身躯,只让人隐约看得清他的面容,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庙祝见状,激动地大喊,“你们看,天神显灵了!天神显灵了!”
众人抬头一看,发现果然如此,皆激动起来,纷纷开始朝着神像磕头,喊着求天神保护,脑袋不知道疼似的“哐哐”嗑在地上,场面十分震撼。
末浛远远望着这一幕,简直要给阳陵拍手叫好,好家伙,这糊弄人的本事是跟谁学的?这般轻易便叫这些人信了?真厉害!
阳陵刻意压低了声音,将尾音拖长,显得神秘悠远:“本神缘法已尽,尔等速速退出此地,勿要逗留,各自归家罢!”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愤怒。
“天神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平日我们也没少给您上供,该有的礼数也都给到了最高,如今灾难将至,您难道就这么抽身离开,不管我们了吗!”
“天神大人,您最是心善,平素有求必应,为何忽然就不庇护我们了!”
“就是,为何说不管就不管,白瞎了我那么多的香油钱!”
“天神大人,大家都知道,业国那边出了事情,可您不能到这样紧要的关头就撒手不管呀!咱们的身家性命可全指望您了,这些年一直都受您的庇护,您怎么能这样呢?”
庙祝见众人的言词越发激进无礼,赶紧朝阳陵磕头,“天神大人,他们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出言无状,还请天神大人恕罪!不过,您说的缘法已尽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阳陵想解释,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要灵壁被毁,此地也就不再是沉西的领域,她就算有心想护着这些人也做不到了。
“吾言尽于此,尔等且退散罢!”
话音一落,青烟消散,神像上的金光也渐渐淡了。
庙祝见天神不肯答应,撕心裂肺地大喊:“天神大人!您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都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不会的不会的……”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商口中念念有词,“天神大人最是灵验,他不会不管我们的,只要我们一直求他,他一定会被我们的诚信所感动,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说着,他一边磕头,一边祈求天神保佑,像是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有个人却已经心冷了,眸光锐利地看着那神像,“平日里咱们给了他那么多供奉,信他敬他,可现在呢?竟然就这样不管我们了,什么劳什子天神!”
言罢,他站起身来便走,还踹翻了门口一个香炉。
他这一走,带动了不少人,有的经过那富商时还会唾上一口,“还求什么!他都不管我们了,你今天就算是磕破了脑袋也不会有用的!”
“走吧走吧!留在这里也没用了!你就是跪死,也不会有人管你的!”
没多久,人便走了大半,还剩下小部分人跪在殿内。
那庙祝也依旧坚持着祈祷,带着弟子们对着神像念经,只是口中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听不出读的到底是哪本经。
很快又走了一个。
那人临走时颇为不忿地道:“他都已经不管我们了,你们这些人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答道:“即便天神大人舍我们而去,我们也应该感谢他,它庇护了我们这么多年,替我们挡下了这么多的灾祸,若是没有他,如今我的家中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愿意相信他,哪怕他不再保护我们了,我也会一直为他焚香祈祷。”
那人听完,摇了摇头,评价道:“真是个傻子。”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末浛与阳陵二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清是喜是悲。
沉西虽然利用了他们,可也确实替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大到护他们性命无虞,小到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凡有人所求,沉西从未失信,如今不过一句缘尽便叫他们把往日的事情都忘却了,只剩下求而不得的愤怒、不满。
其实原来他们也是这样生活着的,只是沉西给他们的太多了,如今忽然便宣布再也不会给他们任何东西,再也不会保护他们,这些人有了心里落差,自然就不干了。
就好像你每天给一个乞丐十文钱,有一天你不给了,他反倒指责起你来,可其实,给不给是你的自由。
沉西如今不庇护他们,也是沉西的自由,寺庙里那些香火不过是沉西替他们实现愿望的报酬罢了,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一说。
阳陵叹了口气,“说到底,人性如此,无怪乎他们糊涂,只是这剩下的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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