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奏请君上,另改时日?”
公孙衍摇头:“君上一旦定下,如何更改?”
贾舍人低头略想一时,断然说道:“竹先生临走时,将坛中诸事交予草民代管,眼下事急,论政坛就由草民召集,大良造意下如何?”
公孙衍也没有更好办法,只得点头道:“既有此说,明日议政之事,烦请贾先生暂代坛主。”
贾舍人拱手道:“大良造若无他事,草民告辞。”
公孙衍亦拱手道:“贾先生慢走。”
贾舍人回身,刚跳上车,公孙衍叫道:“慢!”
贾舍人复跳下车,眼望公孙衍:“大良造还有何事?”
公孙衍话中有话:“君上有旨,明日论政,要搞热闹一些!”
“大良造尽可放心。”贾舍人颔首笑道,“士子街上久未论政,众士子早已急不可待了!”
贾舍人快马加鞭,赶回士子街,急急来到运来客栈。
见是贾舍人,苏秦拱手道:“哦,是贾兄呀,请!”
贾舍人并未进门,一脸喜气地拱手贺道:“恭贺苏兄,喜事来了!”
苏秦怔道:“喜从何来?”
“明日申时,君上躬身士子街,亲听苏兄论政!”
“君上躬身?”苏秦似吃一惊,想了下,抬头问道,“仍在论政坛?”
贾舍人郑重点头:“是大良造亲口交代在下的。大良造还说,君上特别吩咐,明日申时论政,要搞热闹一些。君上这是多虑了。君上躬身士子街亲听士子论政,此事在论政坛是头一遭,想不热闹都难!”
苏秦思忖许久,伸手入囊,欲掏金子付开坛费。
贾舍人见了,拦住笑道:“此番论政,免收三金。”
苏秦怔了:“论政坛不能因在下坏了规矩。”
“苏兄放心,”贾舍人呵呵笑道,“君上亲听,开坛费用当由官府支出。再说,如此盛事,也不是谁想听就能听的,在下可卖号牌,亏不了!”
“既如此,苏秦谢贾兄了!”
贾舍人不无关切道:“君上亲听,苏兄当仔细准备才是,在下也要回去精心布置。此等大事,竹先生偏又不在,万不可出了差错!”
“有劳贾兄!”
翌日,刚交未时,士子街头就有锣者边敲边喊:“列位士子,特大喜讯,论政坛再次开坛喽,开坛人仍然是洛阳士子苏秦!此番论政,空前盛事,君上躬身亲听,在论政坛尚属首次,欲旁听者,可持三十圜钱至论政坛登记领牌,凭号牌入场!”
众士子奔走相告,议论纷纷。有人不无激动地叫道:“诸位士子,你们快听,苏子重新开坛,秦公亲听论政,破天荒哪!”
有人接道:“天哪,领牌就要三十圜钱,可不是小数!”
“三十圜钱算什么?能睹秦公风采,这点小钱物有所值!”
“唉,”一士子长叹一声,不无遗憾地连连摇头,“可惜在下囊中羞涩,没此眼福了!”
另一士子从袖中摸出三十圜钱:“仁兄切莫伤感,在下借你三十圜钱,快去领牌。去得迟了,只怕拿钱也买不到了!”
那士子接过三十圜钱,连连拱手:“谢仁兄了!谢仁兄了!”转身急步走向英雄居。
申时将至时,士子街上果然赶来数百甲士,五步一人,沿街站定。英雄居门前,一侧各立甲士十名。
众士子手持所领号牌依序进场,众甲士验过号牌,搜过身,放他们步入。
论政坛上,一切照旧,只是座位有变,中间摆放主位,主位左右各有两个空座。按照公孙衍的布置,坛中不设评判席,凡持牌士子均于论坛前面的空场上席地而坐。
申时正,一声锣响,代坛主贾舍人从侧室走出,冲众士子大声宣布:“诸位士子,申时已到,论政坛开坛!”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喧闹,然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内臣高声唱宣:“君上驾到!”
众士子纷纷扭身,沿中间让出一条两步宽的通道,跪叩于地。
贾舍人急走几步,走至士子前面,叩道:“草民贾舍人并列国士子,叩见君上!”
惠文公面带微笑,沿通道走进院中,径至主位,落座,摆手道:“贾先生,列位士子,平身!”
贾舍人及众士子齐声叩道:“谢君上!”
紧接着,前太傅嬴虔、大良造公孙衍走上前去,见过礼,于左首两个空位上分别落座。众士子纷纷复位,席坐于地。
又是一声锣响,贾舍人唱道:“有请开坛人,洛阳士子苏秦!”
侧门响动,苏秦趋步走出,至惠文公前叩道:“洛阳士子苏秦叩见君上!”
惠文公细细审视苏秦,好一会儿,微微一笑:“苏子请起!”手指右侧客位,“请坐!”
苏秦再拜道:“谢君上!”起身至右首客位,就座。
贾舍人趋前几步,坐于苏秦下首。
惠文公撇开苏秦,目光不无虔诚地扫向在场的所有士子,连连拱手,揖道:“光临偏僻,诸位士子,嬴驷听说,你们来自四面八方,还有从吴越、燕地而来,可谓是不远万里了。嬴驷还听说,你们俱是饱学之士,各怀绝技,你们如此看重嬴驷,嬴驷早该会会诸位,谢谢诸位的盛情,”苦笑一声,再揖一礼,“可是,你们有所不知,秦地虽偏,杂事却是不少。一来冗务缠身,二来内忧外患不绝,嬴驷日日穷于应酬,未得片刻闲暇,实在是身不由己啊!诸位士子,所有慢待之处,嬴驷在此真诚道歉,望大家见谅!”言讫,起身朝众人抱拳拱手,长揖至地。
惠文公这一举止虽为客套,却也动人,在场士子无不改坐为跪,叩头至地,有几人甚至涕泣出声。
“诸位士子,平身!”惠文公率先坐下。
众士子亦改跪为坐,目光齐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