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轸知是毗人,脸色变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戚光的两只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陈轸,忐忑道:“主公——”
“丁三,”陈轸陡然转向丁三,“你说他的手里提着两捆竹简,可看清楚了?”
“回禀主公,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竹简全是新的,上面的绳子也似刚买到的。”
“知道了。”陈轸摆手道,“去吧,继续盯着!”
丁三退出。
“主公,”戚光不无忧虑道,“那竹简上写的,会不会是元亨楼的事?那小子说不准早就弄清底细,只在这关键当口禀报君上,好坏主公大事。”
陈轸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急道:“快,备车,去驿馆!”
“对,”戚光豁然开朗,“樗里疾后脚去见那厮,想必知道细情。”
二人匆匆赶到驿馆,公子华瞧见,将陈轸迎入正厅。
见陈轸的眼珠儿四下扫瞄,公子华拱手笑道:“上大夫一大早就出去了,这还没回来呢。陈大人若不嫌弃,本公子陪你唠叨一会儿如何?”
“公子讲的是哪儿话!”陈轸拱手笑应道,“这几日来,在下一直说来望望你们,可总也不得闲暇。今日刚好得空,赶忙过来。怎么样,眠香楼里可有好玩之处?”
“呵呵呵,”公子华笑道,“上大夫所荐之处,自是没个说的。”
“公子可曾见到天香姑娘?”
“春夏秋冬四香,还有地香、天香,本公子无一遗漏,全都领教了,当真是个个天姿国色啊!”
“哦?”陈轸大是诧异,“不瞒公子,安邑城里,寻常富家子莫说是见天香,纵使想瞧地香一眼,也是不易。公子出马,两香俱见,当真是好运气啊!”
“呵呵呵呵,”公子华耸耸肩膀,“本公子也就这点能耐,惹上大夫见笑了。说到这个,本公子倒有一事请教大人。”
“在下知无不言。”
“本公子见到天香姑娘,相谈甚笃。不瞒上大夫,谈及畅快处,本公子就想与她春宵一度,不料天香姑娘死也不从。本公子逼得急了,天香姑娘道出一桩秘事,涉及贵国太子。本公子也恐引发两国误会,只好作罢。只是后来——”公子华欲言又止。
“后来如何?”陈轸急问。
“后来也倒并没什么。本公子听她弹琴,与她对弈,天南地北闲扯一通,看得出来,天香姑娘甚是熟悉贵国太子,对他一往情深呐!”
“哦?她都讲些什么?”
“讲的多去了。”公子华呵呵又是一笑,“好像提到什么安国君,听那语气,殿下似乎对安国君颇多微词,说他不仅葬送河西,且还虚报军功,将河西之败归咎于副将龙贾。”
陈轸眉头紧皱,似是自语,又似是问话:“殿下向来不关心政事,难道也是假的?”
“这个,”公子华摊开两手,“本公子可就不知道了。”
恰在此时,樗里疾从外面返回。二人见过礼,分宾主坐了。公子华托了个故,匆匆出去。
见公子华走远,陈轸忧心忡忡道:“樗里兄,在下此来,是想打听一桩事情。”
“陈兄请讲。”
“听说樗里兄今日见过公孙衍了?”
樗里疾点下头,将见到公孙衍之事从头至尾细讲一遍。
陈轸急不可待了:“樗里兄可曾见到一些竹简?”
“是啊,”樗里疾应道,“我看到两捆,就在堂中摆着。在下好奇,随手翻看,见没有开篇,随即问他,他说刚刚被人拿走。在下问他被何人拿走,他说他也不知。这人真有意思,如此宝书,竟然交予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的人。”
“什么宝书?”陈轸眼睛大睁。
“是好书啊!”樗里疾啧啧称赞,“写的全是如何治理魏国之事,叫什么《兴魏十策》。在下看过剩下的几策,颇有一点商君变法的味儿。”
“《兴魏十策》?”陈轸目瞪口呆,“是他所写?”
“正是。”樗里疾又赞几句,叹道,“不瞒陈兄,以在下浅见,此人不该住在那个破院啊!”
“唉!”陈轸又怔半晌,发出一声长叹。
“陈兄为何长叹?”
“樗里兄,你可知道提走那些竹简的是何人吗?”
樗里疾摇头。
“是陛下幸臣,毗人。”
“哦?”樗里疾大吃一惊,“这么说来,这些竹简已经摆在陛下的几案上了?”
“是啊!”陈轸不无沮丧,复出一声长叹,“唉,此番又算完了!”凄然泪下,仰天长号,“老天哪,你为何容不下我一个陈轸啊!”
樗里疾没听他在号叫什么,只是紧锁双眉,显然也在思考这个全新的情况。
“樗里兄,”陈轸陡然想起什么,“记得前几日你亲口答应在下,承诺助在下除去此人。事急矣,樗里兄——”打住不说,只将两眼热切地直盯过来。
“是啊,”樗里疾这也回过神了,微微一笑,“在下前去拜访此人,为的正是此事。不瞒陈兄,方才返回途中,在下已经思得一计,或可成功。”
“樗里兄请讲!”
樗里疾招手,陈轸伸过一只耳朵。
樗里疾如此这般讲有一阵,陈轸思忖良久,缓缓点头:“此计一箭双雕,倒是不失一步好棋。只是,兹事体大,还容在下思量一番,再作计议。”
“在下恭祝陈兄心想事成,早登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