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监泣拜:“商君——”
“唉,”公孙鞅长叹一声,“想我公孙鞅,一生鞠躬尽瘁,换来的却是个四分五裂之身!老聃曰,‘功遂身退!’在下功成名就,却不识进退,也是该呀!景兄,你可转告车将军,你们二人,当以鞅为鉴,好自珍重!”
景监泣道:“下官听到了!”
“景兄,鞅走之后,君上若要复查此案,你可推与太傅!”
景监点头。
公孙鞅双手捧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一摔,对景监微微抱拳:“在下先走一步,景兄保重!”
景监连拜三拜,泣不成声:“商君,一路走好哇!”
景监话音刚落,公孙鞅已是两眼一黑,一个踉跄,栽倒于地,嘴角流出污血。
刽子手急走过来,见公孙鞅倒在地上,拭探鼻孔,已无气息,忙至公孙贾处:“禀报大人,酒中有剧毒,逆贼公孙鞅已经中毒身亡!”
甘龙惊道:“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公孙贾气急败坏,匆匆扔出令箭,吼道:“快,行刑!”
(第三部)
第一章新君继位,惠文公的一石三鸟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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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邑魏宫的后花园里,毗人领着公子卬沿着一条花径,左拐右转,急急走着。
走了一时,公子卬放慢脚步,扯住毗人的衣襟,小声问道:“这个时辰了,父王召我进宫,可有大事?”
毗人应道:“老奴不知,安国君,请!”
公子卬一头雾水,跟毗人又走一时,来到魏惠王消夏的凉亭。亭中灯火通明。毗人顿住步子,小声吩咐:“公子留步,老奴这就禀报陛下!”撩腿走上台阶。
不一会儿,毗人站在亭上朗声宣道:“陛下口谕,宣安国君觐见!”
公子卬缓缓走上台阶,远远看到魏惠王端坐几前,几个宫人侍立于侧,对面几案上正襟端坐司徒朱威。
一见朱威,公子卬心里咯噔一沉。河西之战后,公子卬最怕魏惠王提及此战,自然也最不愿看到三个人,第一个是龙贾,第二个是公孙衍,第三个是朱威。三人之中,龙贾赋闲在家,公孙衍无非一介落寞士子,让公子卬真正发憷的就是这个朱威。公子卬断定,朱威必知河西之战内幕,但他知而不言,不温不火,知进知退,却让他捉摸不透,更让他睡不安稳。早晚见到朱威,公子卬内心深处就起一种莫名的惊惧。
公子卬正自踌躇,陡然瞥见几案上摆有美酒佳肴,远处还有几名乐师,这才长出一口气,趋前几步,叩拜于地:“儿臣叩见陛下!”
魏惠王呵呵笑道:“卬儿免礼,坐吧!”
公子卬谢过,起身坐到朱威旁边为他备下的几前,上面也摆了各色酒肴。
见他落座,魏惠王眉飞色舞地对侍酒道:“给两位爱卿上酒。”
侍酒倒过酒,退到一边。魏惠王端起酒爵,乐不可支道:“两位爱卿,寡人这么晚请你们来此饮酒,是想为一个人饯行。”
公子卬不无惶惑地问:“谁?”
“公孙鞅!”
朱威也是一怔,小声问道:“陛下,微臣听说公孙鞅受诬陷,被关入大狱,难道——”
“不错!”魏惠王点头道,“爱卿请看!”从几案上拿过一封书信。
毗人接过,呈予朱威。
魏惠王笑吟吟地望着朱威:“朱爱卿,你念出声来,让大家都听听!”
朱威朗声念道:“启奏陛下,秦宫大戏总算演完一出,公孙鞅今日伏法,被新君车裂于渭水河滩。微臣欲在咸阳多住几日,为陛下再演一出好戏,乞请恩准!陈轸叩首。”
待朱威念完,魏惠王呵呵一笑,点头赞道:“这个陈爱卿,真还有一手,是个能臣呐!”
听到是为公孙鞅送行,公子卬怒火中烧,“啪”地将酒爵置于几上,爵中酒全部溅出:“父王,若是为公孙鞅这厮饯行,恕儿臣不饮!”
魏惠王笑道:“卬儿,你为何不喝?”
“此贼出尔反尔,死有余辜,我们为何为他饯行?”
魏惠王对侍酒道:“为安国君斟酒。”
侍酒上前,将公子卬的酒爵重新倒满。
“安国君,请端起来。”
公子卬看一眼朱威,见他已端起来,只好犹豫地端起酒爵。
魏惠王缓缓说道:“公孙鞅赤心为秦,立下盖世奇功。秦人不加报答不说,反而以怨报德,使用极刑戕害忠臣。公孙鞅虽为大魏公敌,但就人才而论,确是大才,秦人不惜,寡人惜之。两位爱卿,来,满饮此爵,为公孙鞅冤魂饯行!”
三人同饮。
“唉,”朱威长叹一声,“公孙鞅若在九泉之下听到陛下有此公论,不知该作何想?”
公子卬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哼,他能想什么?必是在那儿追悔当年自己为何有眼无珠、弃明投暗哩!”
见他说出此等肤浅之论,朱威不好再讲什么,呵呵一笑,别过脸去。
魏惠王重重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两位爱卿,常言道,敌变我变。孝公暴毙,新君登基,旧党东山再起,公孙鞅无端被害,数月之间,秦宫连遭大变,你们说,寡人该当如何应对才是?”
公子卬奏道:“父王,秦人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儿臣奏请起兵伐秦,夺回河西,报仇雪耻!”
魏惠王将头转向朱威:“朱爱卿以为如何?”
“微臣以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