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雨的大眼一直眨也不眨地紧盯王后,见她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却不知绢上所写何事,心头大急,见王后这样望她,小声问道:“母后,绢上写什么了?”
王后将丝绢缓缓纳入袖中,微微一笑:“没什么。是鬼谷先生,他对母后说了治病的偏方儿。”
姬雨不无惊喜:“哦,是何偏方儿?”
“是个好方儿。”王后岔开话题,“雨儿,母后有话问你。”
“母后请讲。”
“雨儿,今日看来,秦公此番的确是诚心聘你为太子妃的,你对母后说句实话,你——你愿嫁与秦国太子吗?”
姬雨脱口而出:“雨儿誓死不从!”
王后一脸平静地望着女儿:“连秦国的太子妃你也不想,那你想做什么?”
“雨儿只想陪伴母后,治愈母后之病!”
王后慈爱地笑了,捉住她的小手:“傻孩子,你总不能一辈子伺候母后吧。母后问你,假设百年之后,母后崩天,你——又该如何?”
“雨儿愿随鬼谷先生进山修道!”
王后赞道:“嗯,雨儿比母后有主见多了!听说你又去拜见先生了?”
“嗯!”姬雨点点头,惊异地望着王后,“咦,母后怎知此事?”
“还不是你说的?”王后扑哧笑道,“若是没有见他,你怎知先生住在城东轩辕庙中?”
姬雨亦笑起来:“雨儿听了母后之言,不信先生真有那么神,就去请他解字。”
“哦?请他解了什么字?”
姬雨摸出胸中的玉蝉儿:“就是这只玉蝉儿。”
“先生怎么解?”
“先生说,此蝉生于土,附于木,可得大自在于林。”
“那——雨儿可否打算远离尘嚣,去得大自在呢?”
“嗯嗯,”姬雨连连点头,有顷,忽又将头埋于王后怀中,哽咽起来,“可——雨儿舍不下母后!”
王后将姬雨紧紧搂在怀里:“傻孩子,母后也舍不下雨儿啊。”
“母后,”姬雨陡然抬起头来,不无坚定地凝视王后,“您……您也进山吧。雨儿看得出来,先生对母后甚是器重,先生此来,为的也必是接母后进山。您若同去,先生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王后思忖有顷,点头道:“嗯,雨儿,你要真的这么想,就去准备行囊,待明晚人定,母后与你一道前往轩辕庙,投奔先生去。”
“真的?”姬雨不可置信地望着王后。
王后再次点头。
姬雨喜极而泣,将头深深埋于王后怀里,呢喃道:“母后,母后——”有顷,猛然起身,“母后,雨儿这就收拾行囊去。”拔腿即朝宫外走去。
“雨儿——”王后轻叫一声。
姬雨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母后有何吩咐?”
“去吧。”王后摆了摆手,“另外,可告诉你父王,就说母后说的,放走那个年轻人。”
“雨儿遵旨。”
第二章逢大悲,苏秦张仪义结金兰
苏秦出走后再无音讯。
苏虎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因为苏秦经常出走,往往过不了几日,顶多也就十天半月,也就回来了。谁想此番连候二十余日,仍是踪影皆无。
苏虎着急起来,再使苏代去王城找寻。苏代心中有数,直奔洛阳东郊轩辕庙,却只看到鬼谷子与童子。苏代又在洛阳访查数日,又壮起胆子闯了天子太学,仍是一无所获。
苏代无奈,只好将实情禀过苏虎。苏虎闷头思想半日,吩咐苏姚氏再去抓来鸡鸭,一手提了,赶往麻姑家,托麻姑务必为苏秦寻个婆娘。
麻姑自从心里窝下此事,也就每日里奔忙,只要听说哪家有姑娘待字闺中,必去敲门。没过多久,周围十里八村竟是被她串访一遍。唯一的麻烦在于苏秦名声极大,无论谁家,麻姑一提苏秦二字,对方劈头就是一句,“可是那个倒背木剑的老二?”麻姑无言以对,只能点头称是,紧接着,对方三言两语,就将话头堵死,连茶水也不给她喝。
做媒做到这个份上,任谁也是窝火。偏巧麻姑生就一股不服输的倔脾气,越是难做之事,越是上劲。眼见苏秦之事儿越来越闹心,麻姑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倒较起劲儿来。听闻龙口村里尚有几家姑娘待字闺中,麻姑就又动起心思。这日晨起,麻姑起了个大早,沿伊水东堤向南走去,直走二十余里,方到伊阙。龙口村就在阙下。
麻姑赶到阙下,从村子东头一直串到村子西头,凡有姑娘之家,她皆去串访,又是拉家常,又是说好话,忙活到天色向晚,凭她一张铁嘴,竟未说动一家。
麻姑挂着一脸干笑走出最后一家柴扉,阴着脸走向村东的伊水河堤。快到河堤上时,麻姑看到附近有个土墩,也是累了,一屁股坐上去,取出别在腰后的芭蕉扇,扑扇几下,长叹一声:“唉,又是白忙一日!”
话音刚落,眼前陡然一亮,一位姑娘出现在河堤上。麻姑仔细望去,姑娘的品相倒是端正,唯有腿脚不便,左脚甚跛,走路一摇一晃,动作夸张。姑娘右手提了只洗衣桶,一拐一拐地越过河堤,沿路而来。
麻姑的两只眼珠儿眨也不眨地直盯着她。姑娘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朝她点下头,甜甜一笑,一瘸一拐地又朝村里晃去。
麻姑又盯一时,这才回过神来,急急起身,扬手叫道:“闺女留步!”
姑娘停住步子,回眸又是一笑。
“闺女可是这个村的?”麻姑赶前几步,笑盈盈地问道。
姑娘点头。
“闺女是谁家的,麻姑儿好似不曾见过。”
姑娘不无憨厚地说:“俺叫朱小喜儿,俺大叫朱老喜儿。大娘是打哪儿来的?”
“哎哟哟,是老喜儿家呀,”麻姑一拍脑门,又惊又乍道,“老熟人哩。小喜儿,麻姑儿打轩里来,走得渴了,想到你家寻口水喝。”
姑娘不晓得麻姑是谁,见她寻水喝,呵呵笑道:“敢情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