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接道:“钻呐!臭小子,你要钻过去,我也送你一金,钻呐!”
众学子纷纷喊叫,让苏秦钻裆,苏秦只是将头勾得更低。
不知是谁叫道:“臭小子不赏脸,揍他!”
“对,不钻就揍他!不花钱听琴,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快钻!”
琴师急得在外面直转圈子,挥手大叫:“尔等竖子,成何体统?快回琴室去!”
张仪见他们玩得有些过火,高声叫道:“算了算了,诸位仁兄,此人是个呆子,便宜他这次,让他滚吧!”
为首学子冲张仪道:“我说张兄,别在这儿扫兴!本少爷刚上劲儿,今儿不让这臭小子钻一个,本少爷就给你钻一个!”
更多的哄笑。
众多纨绔子弟围拢上来,狞笑着逼向苏秦。苏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唇哆嗦,羞怒惧卑交集,佝偻着身子缩在地上。
张仪一眼瞥见苏秦脚边的木剑,灵机一动,随手拿起,抽剑出鞘:“大家快看,这是个啥物件儿?”
众学子一看,立时哄笑起来。有人从张仪手中拿起木剑,随手舞动几下,又惊又乍道:“好玩,好玩,真是好玩!”
为首学子一把抓过,掂在手中闪了几闪,哈哈笑道:“这也叫剑?就这根破木头儿,在下一扭就断!你们看好了!”
眼见为首学子就要扭断爱剑,苏秦陡然蹿起,饿狼般猛扑上去,将他撞倒于地,翻手一把,将木剑夺回手中。那学子恼羞成怒,打了个滚,翻身爬起,“呀呀”吼叫着一头撞向苏秦。苏秦不及躲闪,被他撞倒,众学子一哄而上,压堆似的将他压在下面。
不多一时,苏秦就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拿住。为首学子夺回木剑,气喘吁吁地踢着苏秦骂道:“你个臭种地的,竟敢在本少爷面前耍横?诸位学兄,今儿小爷不叫他钻裆了,大家来个新鲜的!”
有人应道:“仁兄快说,我们都听你的!”
“他不是宝贝这把破剑吗?我们就用此剑让他过把瘾!你们扭牢他,看我来他一个小子背剑!”
几个学子扭牢苏秦,为首者解下苏秦身上的腰带,将木剑插在苏秦背后,再将他的两手用腰带反绑在木剑上。苏秦疼得额头汗出,但仍紧咬牙关,怒目而视。
为首学子让苏秦背好剑,指挥众学子站成一圈,发声喊,将苏秦推向对面的学子。对方再发声喊,将苏秦推向下一学子。苏秦被他们反绑两手,推来搡去,站也站不住,倒也倒不下。众学子玩得开心,个个捧腹大笑。
琴师何曾见过这种阵势,气得全身发颤,站在一边跺脚大叫:“尔等竖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天哪——”
第八章张仪戏苏秦,魏国兵败河西
与此同时,仅与学宫一墙之隔的周室后宫里又是一番情形。周王后昏睡不醒,周天子守在王后榻边,大声呵斥几个御医。
长公主姬雪悲伤欲绝,坐在闺房的木榻上抽泣,圆润的肩膀随着她的抽动而微微起伏。姬雨红着眼睛走到她的身后,两手搭在她的肩头,轻叫一声:“姐——”
姬雪顾自啜泣一阵,声音嘶哑着说:“雨儿,母后——母后若是醒不过来,阿姐我——我——我真要悔——悔死了——”话未说完,勾头又是一阵抽噎。
姬雨劝道:“阿姐,快别这样想。母后之病,全是秦、魏逼出来的,与阿姐何干?”
听闻此话,姬雪越发哭得伤心,哽咽道:“雨儿,你——你想想看,若是没有阿姐,秦、魏就不会逼亲,父王就不会作难,母后也就不会——”将话顿住,再次抽泣。
“阿姐,你如此责怪自己不公平。不管有没有阿姐,该来的,是一定要来的!”
“雨儿,你说,母后她——”
“阿姐,方才雨儿想出一方,或可试试。母后喜欢听琴,尤爱《高山》、《流水》。我们去请琴师,请他弹奏。母后若是听到琴声,或能醒来。”
姬雪打了个激灵,忽地起身,匆匆洗去脸上泪痕,拉上姬雨,出后宫偏门急至太学。进门没走多久,她们就隐约听到琴室那边传来一波接一波的哄笑声。二人一怔,由不得加快脚步,转过一处墙角,远远望见众学子正在草坪上闹得不可开交。
姬雪、姬雨不知发生何事,三步并作两步地急赶过来,待看清楚时,不约而同地止住步子,相视一眼,粉脸微涨,两道目光不无冷峻地直射过去。
众学子围成圈子推搡苏秦,正在推得起劲,为首学子陡然打个惊愣,像见猫的耗子似的,做个鬼脸,刷地溜到一边。这些学子多是洛阳周边富贾大户的纨绔子弟,来此就学,为的根本不是学业,只图个虚名儿。众人望见为首学子的灰溜样儿,皆吃一惊,回身一看,全如中了邪一般,个个呆若木鸡。
苏秦被他们推搡得头晕眼花,突然失去推力,一时站立不住,噗的跌倒于草地上。又因两只胳膊让他们绑了个结实,这一跤跌得甚是实在,加上此时他半丝儿气力也无,哪儿站得起来?
在众泼皮推搡苏秦时,张仪心里虽觉过分,却也觉得甚是好玩,站在圈外看热闹。众学子于陡然间变成乖乖鸟,张仪甚是不解,见他们皆朝他的方向看,免不得也回头望去。这一回头,他也整个儿成了呆鸟,因为两个貌如天仙的女子刚好站在他的左边侧后,离他不足五步,满脸愠色。
琴师回过神来,急迎一步,躬身揖道:“老朽见过二位公——”
话未落地,姬雪急急截住,回一揖道:“小女子姬雪见过先生!”
琴师立即明白过来,知她们不想暴露身份,赶忙再揖:“老朽见过姬姑娘!”
姬雨原本冷傲,此时更是粉脸虎起,不怒自威,手指地上的苏秦,两道目光剑一般扫向众人,厉声喝道:“你们谁干的?”
众学子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张仪身上。
姬雨冷冷的目光直逼张仪,声色俱厉:“是你吗?”
张仪一下子傻了,任他巧舌如簧,此时竟无一字儿吐出,退后几步,嗫嚅道:“我——我——”
姬雨杏眉冷竖:“还不快去将这位士子解开?”
就如鬼使神差一般,张仪二话没说,疾步走到苏秦身边,为他松绑。姬雨的目光扫向众人,朝他们喝道:“瞧瞧你们这点教养,像是天子太学的学子吗?还不滚回琴房里去!”
众学子个个都如触电似的,全都软塌下来,灰溜溜地转身走回琴室。张仪解完腰带,仍旧傻愣愣地站在苏秦身边,惶惶不知所措。
姬雨朝他瞪了一眼:“你还不走?”
张仪打个惊愣,待明白美女是在责他,急急站起身子,溜回琴室。
见众人皆已走开,姬雪转向琴师,小声问道:“请问先生,为何闹成这样?”
“唉,”琴师长叹一声:“都怪老朽无能!”指着苏秦,“这位后生在窗外偷听老朽讲琴,不想却被这些学子发现,就——闹成这样了!”
姬雪心里一动,凝视苏秦一眼,径直走过去,对苏秦深深一揖,语气甚是祥和:“这位士子,莫与这帮纨绔子弟一般见识。”回转身子,两只如水的眼睛望向琴师,“先生,自明日始,就让这位公子坐在教室里听吧。”
琴师深鞠一躬:“老朽谨听姑娘吩咐!”
听闻此话,苏秦一翻身爬起,两膝跪地,连连叩首:“草——草民苏——苏秦谢——谢——谢——谢过姑——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