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闻言心底微微有些不耐烦,蹙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杨景和听了这话明显平和了许多,顺从道:“什么时候去找,去哪找?”
狄青心里盘算了一番,想着要查这军饷也只能从秦凤路着手,可过两日就是上元了......
心思微微一动,狄青转头望了一眼百花,见她旁若无人似的垂着眸子喝茶,轻咳一声道:“过两日再去吧,如今私钱的案子迫在眉睫,我们等案子有了些眉目再走。”
杨景和听得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哪还能忍,不耐烦道:“过两日是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展昭也瞥了一眼百花,隐隐觉得她和贺兰都不关心这事,不过是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罢了。
思及此处,展昭颇有些惭愧,只想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今天衙门抓了两名嫌犯在审讯,杨大人也批准了定点回收恶钱的事,双管齐下,想来明日就会有进展。”
偏生杨景和没听懂似的,疑惑道:“在哪里抓的嫌犯?轻易抓了人不怕打草惊蛇么?”
百花闻言也抬起头来,双眼里都是好奇。
展昭这才娓娓道来:“铸钱监有名工匠叫做于发,一年前说是要照顾病重的老母亲,就从铸钱监请了辞,阖家靠着个铁铺度日。可这于发白日并不打铁,街坊见他卖的器具精巧,都当他是不愿将这份手艺示于人前。要不是前几日发现他是暗中采买铁器来倒手,差些漏过他去。”
李宜道:“他卖的东西都是买来的?”
“非但如此。我们查访了为他供货的小贩,发现他大多都是原价售出,就算每日都卖空了也赚不了什么钱——如此一来,于发这人就愈发显得蹊跷。”展昭一一剖析道,“因而我们在于家铁铺门前设了眼线,果真碰上了个可疑人物,这人也行于,叫于亮,是梁门外有名的好手艺。”
这头正说着话,却听得白蒿上了花厅来,轻声禀道:“贺娘子回来了。”
展昭住了口,见贺兰走上花厅来同众人问了安,身后杜平提了一篮子药材。
“这是展大人要的东西,还有的我已让雪儿去取了,还请大人稍等。”贺兰的声音仍是清清淡淡的,像是若有若无的幽兰、时隐时现的青烟。
杨景和被展昭讲了一半的故事勾起了好奇心,又问道:“那于亮怎么了?”
“据邻里街坊所说,那铺子原就是于亮的,不知怎的给了于发。更奇怪的是,于亮虽转手了铺子,却常常来找于发,每次来都要呆上小半天。”
百花骤然想起去梁门外平大娘子府上去喝茶那日听得珊瑚说过,有个客人从午后到那铁铺上去,一直待到傍晚。
想必那日瞧见那人就是于亮了。
李宜揣测道:“于亮向于发讨教铸钱之事,以铺子和酬劳答谢他?”
“正是。”展昭点头道,“现下两人都被带回了开封府,正在审讯中呢。”
狄青沉吟道:“所以你放了消息出去,说要回收恶钱、实则是想引蛇出洞,让他们自投罗网?”
展昭点了点头,补充道:“为了让他们心急,还特地说明了此番回收恶钱不折价,不过只有这三天。三天一过,有持恶钱交易者都全数罚没,若数额巨大还应按律法查处。”
“展大人好智谋。”李宜拱手称赞道,“李某佩服。”
“若是他们不为所动呢?”
百花骤然开口,声音带了些隐隐的担忧。
不知怎的,众人一听这话就生出了些不安,果真见百花道:“我倒觉得,他们如此费心琢磨私钱铸造,就是为了能以假乱真——要是有了这份底气,又怎么会拿着它去当恶钱回收了呢?”
“若是他们不去兑换,此举也没什么损失。”李宜沉吟道,“如今挤兑的风波尚未过去,就怕有人以次充好蒙骗民众,届时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混乱。能将恶钱都收回官府手里,也算是有益之举。”
狄青闻言点头道:“再说,官府回收恶钱原本也是返还银两,眼下铜钱价格被哄抬得高,说是不折价,实则还算是折了价了,也不算有什么损失。”
展昭倒没听进去李宜和狄青的话,他有此一番谋划全是为了引诱私钱贩子,若是他们无动于衷,于他便是无益之举了。
正想得入神,又听得雪儿去了东西回来、将一只月白色缎子包着的药物放到篮子里,轻声道:“展大人要的东西已尽数在这里了。”
展昭心里正担忧明日回收恶钱的事、一心想回去再和同僚商议商议,闻言起身向贺兰主仆道谢的功夫,将告辞的话也一并说了。
杨景和本就觉得这地方呆着别扭,李宜二人见状也不好再叨扰,都跟着起身道了别。
临行之前,狄青又暗暗瞥了一眼白花,见她仍是低头喝着茶,一时心中有些怅然。
一行人走出了魏宅,杨景和又才想起今日出门来的目的,对着狄青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查军饷的事?”
狄青心不在焉地冲她笑了笑:“过了上元再说吧,到时候私钱案也该有个定论了。”
杨景和被他屡次拖延耗尽了耐心,闻言不耐烦道:“喂,你若是不想插手军饷的事就直说!”
“也不急在这个时候,”李宜忙出来打圆场,顿时体会了平日里张衷在杨景和面前赔笑劝和的苦处,“听闻今年上元节的灯会极好看,杨统制要是没事,就和我们一起看灯去吧。”
杨景和听了这一句,骤然想起许多年前,焦大哥扭扭捏捏地问她上元要不要一起去看灯。
她原本还不知道焦大哥为什么要做出那副模样,到了上元那一天,瞧见满街的少男少女皆是成双成对,她才知道,原来上元节看灯不过是个借口。
灯有什么好看的呢,不过是想看人罢了。
若是和对的人在一处,上元看灯、中秋赏月、新春看焰火、端午看龙舟,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去了。”杨景和骤然低落下去,轻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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