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弄明白了玉玲儿的身份,白蒿的立场又立刻转圜回来、加之发现误会狄青而心生愧疚,如今对狄青的态度可谓谄媚。
瞧见狄青面上掩不住的笑意,白蒿也跟着乐起来、殷勤道:“今日太晚了,狄钤辖喝两碗热甜汤就赶紧回去吧;下次要来最好能早些,我们从兴庆府带了些龙凤团茶,下回再点给狄钤辖吃。”
“多谢白蒿姑娘。”
两人还未走过回廊,却见远处娉娉袅袅走来一人,白蒿瞧那妩媚的身段便知是雪儿,迎了两步道:“雪儿姐姐来的正好,到厅上装两碗甜汤回去给贺娘子吧。”
“甜汤怕是喝不下了,我家娘子昨日吃坏了肚子、差我来讨两幅安抚肠胃的药呢。”雪儿说罢眼波一转、飞快地打量了一眼狄青,福礼道,“奴家这厢有礼了。”
白蒿忙道:“雪儿姐姐先回去照看贺娘子吧,我将狄钤辖送到前厅就给你送药过来。”
“有劳了。”雪儿客客气气道了谢、又才转身往来路去了。
“贺娘子的父亲是军器监的监事——神机弩就是贺大人造的。”白蒿一句话直杠杠地说完才想起狄青此前率兵进攻夏州为的就是神机弩和冷锻甲,又急忙找补道,“贺娘子可对兵工制造一窍不通,她满心里只想学医救死扶伤、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跟了公主到中原来了......狄钤辖不会掳了她去严刑逼供吧?”
狄青摇头笑道:“自然不会,姑娘说笑了。”
“我也相信狄钤辖不会,可旁人听了就说不准了,狄钤辖可要帮我保密啊!”
狄青听她说话天真好笑,正要点头应了,却听得一旁张衷突然冒出来道:“什么帮你保密!”
白蒿闻言一惊、转头见张衷躲在廊下,忍不住怒道:“你蹲在这做什么!”
张衷原本是想捉弄捉弄白蒿,不想却听到二人有什么秘密、一心追问道:“什么要保密?”
白蒿得意道:“偏不告诉你。”
李宜吃了两碗浓稠热乎的甜汤、正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出神,听见张衷跟着白蒿二人过来、一路上不住地念叨,也忍不住好奇道:“什么秘密?”
白蒿依旧不答话、只留了一碗汤羹给狄青,余下的都装进白瓷盖碗里等着送回百花房里。
狄青见她一副亟待送客的模样、两口喝完便拉着张衷二人告辞,临行前还不忘夸一夸白蒿的手艺了得。
出了魏宅来,张衷也念叨累了、换了副阴阳怪气的腔调拉着李宜道:“瞧瞧,如今那位公主身边的女使都比咱俩有分量,还背着咱们有秘密了。”
狄青心情正好,拍拍他的肩道:“只是说这府里还另住了一位姑娘,和你没什么干系。”
“怎么没干系!”张衷闻言惊起、追问道,“哪里来的姑娘,也是西夏的公主吗,有意中人了没有?”
李宜挑眉奇道:“怎么?听你这意思、还想当西夏的驸马去?”
“大哥若是要去西夏当驸马,我也得有个准备——当驸马有什么不好,你瞧瞧那位公主、随随便便就能买下这样气派的一座宅子,跟了她锦衣玉食的、不比战场上流血吃土的日子美?”
“前几个月还天天骂西夏人不是东西,现在就要去投敌了?”
“这话也对,大哥这拖家带口的、还不能投敌去,”张衷当真思索了一番、又才嘿嘿笑道,“不如去把那位公主连人带家财都骗过来......”
狄青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张衷却自娱自乐地说了一路,从那清晖桥的宅子要怎么分配、到在这城中找个大生意来做......
三人买了一篮子银瓶酒,一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悠悠地晃回了通济巷。
郑裕此前出了趟远门、赶在二十九才回汴梁接了玉玲儿回家过年、两人要大年初三才回门来,玉府的仆妇小厮再走上几个,府中便只剩下玉家二老冷冷清清的。
狄青正是想着这一节,在宛州和哥嫂守完岁、赶着初一天刚亮就回汴梁来陪二老。
玉通家的见三人回来了,忙上来拉了狄青冷冰冰的手捂住、嘴里责怪道:“非要去买酒,冻着了没有?”
张衷乐道:“大哥去买了一趟酒,心里可暖和得很,娘你不用担心。”
“心里暖和可不顶用,我把旧的那件皮毛小袄拿出来了,你赶紧穿上,”玉通家的满脸的不放心,唠叨着,“过几日又要去衙门里了,赶紧把伤给养好些。”
李宜递了银瓶酒过来,玉老爷见了眉开眼笑道:“咱们爷几个喝两盅,保准儿比什么皮毛都暖和。”
眼看着玉通家的眉头蹙起,狄青忙结果那皮袄裹上、口中还不忘宽慰义母:“我总觉得一回了汴梁伤就好了,半点不舒服都没有。”
张衷也附和道:“对对对,我在延州这嗓子每天都疼,一回来就好多了!”
玉通家的一心记挂着这三个儿子,闻言替张衷也盛了一碗沙参百合汤、催促道:“这个是润肺的,三娃你也多喝两碗。”
转过头来瞧见李宜、又夹了只东坡肘子放到他碗里,心疼道:“二娃总是这么瘦,是不是在军营里吃的不好啊?”
戍边将士有数十万之众、而军饷却有限,他们刚到延州的时候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后来三川口打了败仗,范仲淹走马上任、垦荒屯田,他们才过上了温饱的日子。
张衷和李宜从小也没爹娘抚养、这点苦实在不算什么;如今听了这真真切切的关怀和心疼,李宜鼻子一酸、忍着泪意笑道:“吃得好着呢,有大哥照看着我们,哪会吃得不好。”
“娘可别听他瞎吹,”张衷是个没心没肺的,还是一样地说说笑笑,“大哥有一段日子被人家当作西夏的间谍、饭都没得吃,多亏了杨姑娘帮忙,不然就要饿死了。”
狄青听着“杨姑娘”三个字下意识地后背一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果真立刻就听得玉通家的问道:“哟,是哪里的姑娘啊?有没有去谢谢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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