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冷旭布下的竟是这样深远的一步棋，“我明白了，天泽本还不具备融资上市的硬实力，但你设法促成的这笔大订单带来的影响力却引来了投资公司的关注，而融资上市的诱惑来得越快，他们就越来不及仔细考量风险，所以就更容易签定超出自身能力的对赌协议，等下季订单你撤了助力，他们势必会达不到协议目标而面临投资方的索赔，到时候天泽的股权就会大大受损，甚至流失殆尽。”冷旭点头赞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通，分析得比较到位，来，奖励你三只我好不容易剥出来的小龙虾。”说着把剥好的虾肉放进白夜碗里。
白夜受宠若惊谦逊笑道：“哪里啊，你原本就已经说到家了我才明白的。”接着起身把鲷鱼片和蟹腿肉下入锅里。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冷旭一脸开心，“这个订单做完后你不用辞职了，李爱国让我把你长期留用。”
“太好了！可以跟你并肩作战了。”白夜也很高兴，又忍不住问道：“董事长为什么突然变主意了？那李云柔呢？她不乐意怎么办？”
“她不会不乐意的。”因为不在意，所以冷旭语气很是轻松，“大约是因为公司要上市了，人家就看不上我了，也幸亏前些日子我一直拿学习业务厌烦她，否则她还离不了这么利索呢。”
白夜玩笑道：“不对吧？你怎么好像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啊？不应该伤感吗？”
“快吃你的吧，已经凉了。”冷旭嗔笑着指了指她面前的碗，自己也继续剥着小龙虾吃。
两人各自吃着沉默了一会儿，白夜想着前面谈的正事儿又皱眉沉吟道：“现在就是不知道股东们最终会不会同意投资公司的对赌协议，万一他们狂热过后冷静下来又不愿意去冒险了呢？别人不说，朱董事就是典型的保守派。”
“嗯，好吃。”冷旭吃完一只鲍鱼才答道：“李爱国肯定十成十会同意，朱董事原本会有六七成同意，但李爱国能把她游说到9成，而其他那些股东肯定都会以她马首是瞻。”
见他如此笃定，白夜很是好奇，“你怎么知道？”
冷旭一边捞出锅里的鱼肉和蟹腿，一边说道：“李爱国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而且在现金对赌与股权对赌之中，他肯定会敦促股东们去选择股权对赌，因为他已经极度厌烦受制于朱家那些股东们的联手威慑了，所以他非常急于对投资公司增发股票来改变这种局面。”
“哦，的确如此。”白夜不禁暗叹冷旭对人性了解的透彻。
冷旭又补充道：“你可别就此认为李爱国的想法就这么简单了，其实他城府很深也很善于经营，在推动股权融资这件事上，不仅有他自己的私心，更有对公司前途的谋划。其实融资上市对公司的发展来说也是非常有好处的，除了可以筹集到大量低成本资金快速壮大公司实力和实现企业与个人资产的快速增值，也能大大提高企业的知名度，而且还可以借资本社会化的契机，打破传统的管理理念，转换企业经营机制，从而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特别是对于天泽这种一湾死水般的陈旧家族股东模式来说，那就像是一丸脱胎换骨的改革灵药。”
真是不说不明，原来这其中的利害关联竟然这么多，白夜想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融资对公司有这么多裨益，那下一季的订单会不会即使我们撤了力不予配合，但也阻碍不了公司上市的进程？”
冷旭此时正在把海胆和虾滑往锅里下，“融资上市的确是灵药不假，对公司大有裨益也不假，可前提是他得能稳得住性子慢慢消化了这一大丸灵药才行，否则反而会有害无益，而我要做的，就是要让他在着急之下被这丸灵药给活活噎住。”
“如何能噎住？”白夜一脸疑问。
见白夜还是不明所以，冷旭耐心解释道：“这效果不是立竿见影当即达成的，而是一环扣一环的，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你想想，现在公司名声一片大好，还不是得益于那个大客户的风向标，如果我们在做那个大客户下一季的订单时撤了力，完成效果不佳，那风向不就又变成不利的了吗？于此同时公司业绩肯定也会受到影响，他们迫于对赌协议中业绩增长目标的压力，必然会急于去寻求新的业绩增长点，可在那样的逆风吹拂之下，服装贸易的领域应该已经容不下他们了。他们就只能拿着融资到的那部分资金去投入陌生行业，甚至是投入标榜着高收入的高风险行业，一旦离开发展主业这条路，所有的利好都会逐渐变为利空，任务目标就会达不成，然后就开始引发对赌协议中一系列估值调整的补偿措施，一旦陷入恶性循环，那他们就极难收场了。”
白夜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真是成也名声，败也名声，名声这东西来得快，去的也快，真是不可靠。而且情急之下就容易乱投资，更会一步错步步歪，再想回到正路也是不可能了。”
“再吃点这个。”冷旭又给白夜盛了些海胆和虾滑，接着冷笑道：“我设的这个局到现在真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李爱国今天还对我许诺说公司上市后让我担任总裁的职位，而且还说会破格多配发些股票份给我，哈哈，在他看来，如此高官厚禄，我是断然不会离开公司的。他却想不到，等再签下了那个大客户的订单以后，我就会带着我所有的客户资源离开，去他的对头那里就职。他措手不及之下就会想到用高官厚禄启用最熟知我客户资源的你，来跟我争夺一些下游客户以勉强完成那个订单，但他又想不到了，你竟也是一个他收买不到的人。最后，等他终于身败名裂之时，我再去给他讲一讲当年的那个故事，让他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白夜你说，我这个计划怎么样？算不算天衣无缝？”
“的确是。”白夜听得甚是心服，也彻底明白了冷旭的全盘计划，不得不说真是太高段了，先捧后杀，无形之中编制了一张大网慢慢收紧，令李爱国无处可逃。
冷旭哈哈大笑之后，拿起可乐对白夜正色说道：“我已经把我的计划对你全盘托出了，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重用栽培你了吧？只因为我认定你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我的得力助手。来！干杯！预祝我们计划成功！”
能被人如此信任，多余的话也自不必说了。白夜没有丝毫纠结犹豫，拿起可乐爽朗一笑，跟冷旭相碰之后，一饮而尽，心里除了无比释然，也感觉无比畅快。
这就是信任，这就是知己，你既和盘托出，我必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