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上,小痣递过水杯,“赖斯和你之前只合作过一次综艺,这次你们俩上了双人采访,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
安洵现在就是个一次性血包,虽时效不长但容量足够大,谁都想来喝一口补补血,小痣从虔终那里得知有好几个中小流量都来接触过这次采访。“赖斯能从中抢到,不简单。”
这也是为什么纪安洵会出言嘲讽的原因,他对善于伪装自己的人没什么意见,但唯独不喜欢将自己扮演成温和温柔者,这样的人容易伤人于无形,自然要小心防范。他拧开杯盖,靠近嘴时顿了顿,随即道:“诶,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哦,那是杏仁茶。”小痣谨记虔终的吩咐,自然而不做作地补充道,“这是虔哥特意吩咐的,老板说秋燥容易上火,所以备了这个。”
纪安洵抿了抿唇。虽然他现在已经是闻月州工作室的隐形成员了,但是对方不仅将自己的经纪人拨了过来,还特意选了小痣给他当助理,配备了专用的保姆车和保镖,一应俱全。现在连杏仁茶这种生活饮品都照顾得周周到到……他不是傻子,能看出在那夜的锥心指控后,对方并没有知难而退,依旧在哄他。
抬起水杯,细腻的流体顺滑下肚,盖住一腔冷燥,其中玫瑰的艳香被格外点出。纪安洵慢吞吞地盖上水杯,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们老板在做什么呢?”
“这个啊,”小痣动作干净利落地点开微信,摁下语音键——“老板,安洵问您现在在做什么?”
“啊!”纪安洵在对方快如闪电的背叛中瞪目结舌,“你……”
小痣无辜地“啊”道:“怎么了呀?我不知道老板在做什么,只能问问啊!”
“你!你们一丘之貉!”纪安洵气愤地倒在靠枕上,抬头望向被车顶遮盖的天空,脑子里快速想象闻月州听见这语音时的模样,那张时刻都冷淡的脸但凡露出一点生机,就会像茫茫白霭中拨出的一朵花,什么颜色都显得昳丽生香。
他抠了抠耳朵,被恼死了,烦死了。
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小痣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看剧本。既然想我了,就把他送过来。”手机里的电流好似活了,被闻月州含笑的声音撺掇着往他耳朵里钻,蹭得耳蜗酥麻,头皮发痒,连呼吸都热乎乎的。
“好嘞!”小痣眼疾手快地放下手机,躲过纪安洵突然袭来的无情铁爪,无辜又体贴地道,“老板是邀请你过去讨论剧本!”
把私事搅和成公事,纪安洵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毫不讲理地把闻月州工作室的人都嘟囔了一遍,抱着枕头仰倒下去,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闻月州摩挲着手机,好半晌才止住笑意,拨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被人接起,“喂?”
闻月州抖了抖烟,说:“我把阿洵拐到家里来了,给你一个小时赶过来。”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顿了顿,别扭地道:“我们兄弟俩之间的事儿,需要你来插手?”
“他最近乖多了,也主动提过要和你和好。”听出纪淮珉呼吸加重,闻月州垂眸看向烟灰缸里的细灰,“他想跟你认错,你也别端着了,珍惜机会。”
“认错有什么用?转头又颠颠地跟在那个劳什子白连的屁股后头受罪,妈的!”纪淮珉怒上心头,“要不是他使劲给我作,我真他妈想把那姓白的弄死,什么玩意儿!纪安洵就是个草包傻子,被人哄得团团转,你知道吗?他进圈后求我的那几次都是为了给白连要角色!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对自己都不管不顾不上心,幸好我还年轻,不然早被他气死了!”
闻月州蹙眉,“你生你的气,骂他做什么?”
纪淮珉冷笑,“我不仅要骂他,我待会儿过来抽死他!还有你,从小到大就你最惯他,惯成个傻子了吧?你一走,他就被人哄得团团转,敢情脑子也被你带走了,没你活不了了!”
“从小到大,他为什么怕你,你不清楚?至于那个白连,”闻月州猛地熄灭烟蒂,语气下沉,“他不会再有哄骗阿洵的机会了。”
闻月州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忙活,停留在家里的时间很短,虽然平时有钟点工定时过来打扫以保证房屋干净,屋内的摆设也精致讲究,但看起来还没他平日常住的各地酒店套房有生活气息。因此纪安洵和他手里的布偶猫玩偶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打破沉寂的意外。
“哪来的娃娃?”闻月州俯身将新拖鞋放在纪安洵脚前,薄荷绿,纪安洵的本命色。
“橙安给的。”纪安洵快速换上拖鞋,跟着闻月州进了客厅。
小痣早已叛逃,在他站在房门前时就溜之大吉,因此他再次陷入和闻月州独处的境地,说不上窘,也说不上尴尬,那情绪太复杂,他分辨不清,可对方却自然得不得了。
闻月州说:“待会儿就在家里吃饭。”
饭菜的热香葱厨房飘出来,纪安洵蹬蹬蹬地蹿上沙发,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两口。
闻月州转头看他,“你在外面自己玩,零食都在橱柜里,但是不能吃太多,待会儿还要吃饭。”
“嗷。”纪安洵看着他进入厨房,循着方向找到了橱柜,打开一看,果然盛满了零食,而且都是他喜欢的。他再度想起保姆车上的那些零食。闻月州从小就不喜欢吃零食,自己不买,别人邀请他同乐,他也会拒绝,鲜少的零食经历也全是拜他所赐。
他轻步进了厨房,发现闻月州衣袖半挽,手里提着他喜欢吃的鱼。这对于他来说是新奇的视觉体验,因为他从来不知道闻月州也会下厨做饭,但算不上惊讶,因为闻月州做什么都很厉害。他凑过去盯着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之前在国外学会的。”闻月州转头,“做你喜欢吃的,待会儿吃饱,晚上肚里才没地让给酒。”
猝不及防被内涵,纪安洵撇了撇嘴,“我帮你吧。”
闻月州问:“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会!”纪安洵挽起袖子就要证明,被闻月州轻轻挤开了,“不用你,出去玩。”
纪安洵才不会承认自己没理由地想赖在这里,他瞥了眼闻月州身上的白衬衫,“做饭不用戴围裙吗?把衣服弄脏了怎么办?”
闻月州不习惯戴围裙,也觉得没有必要,但纪安洵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顺水推舟,“我不方便,你能帮我拿一下吗?应该在后边的柜子里。”
“好。”纪安洵转头去找,果然找到一条围裙,外面还裹着包装袋,一看就是新的,不过看这粉嫩的颜色,是新的也是情理之中。
围裙摊开,上面的白色兔子更是要嫩瞎人眼,作怪的心思瞬间闹腾起来,纪安洵走回去,就贴着闻月州的胳膊肘,贴心地问,“要我帮你戴上吗?”
闻月州的回答在触及粉嫩打底和白嫩兔兔的时候梗住了,但为了计划目的顺利达成,多长一颗少女心又怎么了?他眼不见为净,“好。”
纪安洵看出他的毅然决然和视死如归,忍不住偷偷坏笑,待扯开围裙后,他又想起一茬来:要给闻月州戴围裙,是不是就得……虚虚一抱啊?
这么一想,那点微不足道的坏心眼也闭上了。
纪安洵抿抿嘴巴,捏着围裙的一角小心蹭着闻月州的胳膊内侧往前送去。这时闻月州突然往下一压胳膊,将他的手紧紧地压住了,纪安洵气得吹气,伸出一根指头狠狠地戳他侧腰,蹭着闻月州怕痒闪躲时飞快又马虎地完成了任务,连后腰的带子也不想系了。
闻月州转头,纪安洵正捏着指头瞪他,那双眼透着水含着俏,撩得他心尖酥麻一串,直接串到了脑门。可手上不方便,不好上手摸一摸,只能笑着问:“生气了?”
“我又不是小气鬼!”纪安洵用小气鬼的语气反驳,又陡然惊觉方才的玩闹太过亲密,他指责自己不争气,反省完毕后又故作成熟地淡了表情,但依旧不想走,只好自然又不做作地抛出聊天的橄榄枝,“你知道今天和我做双人采访的是谁吗?”
闻月州说:“虔终跟我说了,现在是别人蹭你热度,跟谁采访都不要紧。对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客气寒暄了两句。”纪安洵眨巴着眼看他熟练的动作,“我不喜欢和这种伪装柔善的人相处。”
当然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白连。闻月州本该为此感到庆幸和喜悦,但控制不住的心疼和后悔强势地将它们盖住了。他没转头,将演技熟练地运用到生活中,辅以平静无波的台词,“以后没人能欺骗你了。”
纪安洵听出这话里的保证,心眼都酸热,他摸了摸鼻子,硬气地反驳道:“我本来就很聪明的。”
是,纪安洵是最聪明的笨蛋。闻月州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门铃声响,他示意性地看向纪安洵,后者连忙蹬蹬蹬地往外跑。
纪安洵满心、满脑子都是闻月州的话和因此被牵扯出的记忆、情绪,当他打开房门、看清门外人的那一瞬间,脑中顿时一嗡。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