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男人的威胁，许暖脸上却连一丝畏惧也无，而是义正言辞地叱责他的暴行，保护自己的当事人。
她单薄的身板挺得笔直，嘴角微微弯着，一脸凛然，那样子，早已不是平时那个温柔淡静的许暖，而是不屈不畏的许律师。
后来回想起来，陆慎行觉得自己是被许暖脸上那股倔强感动了，谁能想到，她小小的身躯里藏着这么大的勇气？
十分钟后，陆慎行和许暖坐在法院附近一家宽敞明亮的餐厅里。
看着对面的女人，脸颊红肿，发丝微乱，陆慎行的眉头控制不住地拧了起来。
“你是傻瓜吗？明明知道他要打你，怎么不会躲一下？”
许暖端着杯子轻轻笑了一声，“没关系啊，又不是第一次被打。”
陆慎行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所以说，以前你也被人打过？”
“嗯啊。”许暖喝了一口水，耸耸肩，“做律师就是这样，随时都会被对方当事人威胁，他们总觉得是我们唆使当事人起诉他们的。”
律师，听起来多么风光的职业，陆慎行从来不知道当律师还有危险。
陆慎行让服务员拿了些冰袋过来，然后拿湿毛巾包了，刚要伸过手去，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把冰块递给她。
许暖接了，轻轻按在自己脸上，“谢谢。”
“以后碰到这种不讲理的人就不要逞能，再怎么说，你也是女人，好女不和恶男斗，更何况刚刚那个男人还有暴力倾向。”
“可是怎么办呢？”许暖眸中多了一丝冷意，咬牙切齿道，“我这辈子最看不怪的就是这种打老婆的渣男！”
陆慎行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缓缓抬眸看向许暖，“为什么？”
许暖耸耸肩，“不为什么啊，就因为我是女人。”
陆慎行微微拧眉，“是女人，所以讨厌渣男？嗯，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许暖笑了笑，“不是这个逻辑。”
“那是什么逻辑？”
许暖的人生中，可以交流，或者是她愿意交流的人不多，叶铭算是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竟然坐在那里娓娓道来——
“都说男女平等，可是怎么可能真的实现男女平等？从出生开始，男女就注定无法平等。比如，女人的身体不如男人强壮，女人的意志也没男人坚强，而且，女人还要承担生儿育女的责任，这就是大自然对女性的不平等。”
“除了先天的不平等，还有后天的不平等，比如现在很多岗位都不要女人，原因是女人没法像男人那样从事重体力劳动。还有很多公司不要女人，因为女人要生孩子，要休产假，要分心照顾家庭，更何况现在还开放了二胎，这对女人更加不利……”
说到这里，许暖发现陆慎行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她意识到，也许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不好意思的地笑了笑。
“……总之，我个人认为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而那个男人吃喝嫖赌，酗酒出轨，不但尽不到为人父者的责任，回家还要打孩子，打老婆，这还算是男人吗？”
这就是她站出来的原因，如果男人无法保护女人，那么女人就应该团结起来保护自己。
是的，很可笑的“圣母心”，可是怎么办呢？这些年，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圣母心”去打官司，坚定地站在自己当事人身边。
陆慎行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所以说，你是女权主义者？”
“不。”许暖笑了笑，“与其说是女权主义者，不如说是人权主义者，我觉得只要是人就该得到最起码的尊重，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他人施暴就是错的。”
陆慎行看了她一眼，眸色平静，可是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
嗯，这个女人，真的很不一般。
一顿饭下来，许暖发现陆慎行不知道看了自己多少次，而且是用那种幽深的、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心里有些发毛，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毕竟，现在很多直男最讨厌女权主义者了。
吃完饭，两人告别，陆慎行回公司，许暖回律所。
回到律所，叶铭就把她叫到办公室，说有一个大公司要请两名顾问律师，问她愿不愿意做。
许暖刚独立执业不久，目前接的最多的是离婚、债务纠纷之类的民事案件，偶尔做一些刑事类的法援案件，像她这种新手，会有大公司愿意每年花几十万请她当顾问律师？
不过，要是真有这种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有钱不赚是傻瓜，她又不傻，而且，这是提升自己业务能力的机会啊！
“有这么好的事？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不知为何，看到他脸上那抹迷之微笑，许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叶铭拧了下眉，“你怎么说话的？我什么时候卖过你了！”
许暖切了声，“是谁把我的情况告诉梁皓珉的？”
“那个……”叶铭顿时心虚，声音都小了几分，“我是看他实在可怜，所以才告诉他的，而且，我只说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把我和陆慎行是形婚这种事都告诉他了，还只是一点点？”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叶铭佯怒，粗着嗓门喊，“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一直提，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谁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是要提。”许暖笑吟吟道，“而且，我还要提到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做这种事！”
叶铭直接翻白眼，“好啦，是我不对，以后我再也不敢啦姑奶奶。”
原来，那公司是叶铭之前合作的公司，原本只请叶铭当他们的法律顾问，不知为何突然说要再请一名，而且最好是女的，问叶铭有没有推荐的。
叶铭和许暖关系最好，自然是推荐许暖，对方就让他把许暖的简历发过去，看了后觉得很满意，就约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顺便聊聊。
第二天是周五，下班后许暖就和叶铭一起去赴约。
昨天晚上许暖就开始做准备了，连夜把《公司法》啃了一遍，还看了很多司法解释，虽然做足了准备，去的路上还是有些忐忑，怕自己待会儿表现不好。
叶铭边开车边欣赏她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说了不用紧张，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又不是面试。”
“谁紧张了。”许暖白了他一眼，“我这是重视！”
“好，不紧张，不紧张那你怎么不笑一下？脸绷得那么紧，谁看了都以为你是要上庭和人辩论。”
许暖懒得理他，拉下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感觉唇色有些淡，便找了支亮一点的口红出来补。
谁知，路过减速带的时候叶铭也没减速，车子震了震，许暖手里的唇膏直接划过右嘴角……
“叶铭，你是故意的吧！”
许暖气得想打人，叶铭却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不过，经他这么一闹，车里的气氛轻松了很多，许暖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约定的地方是一家海鲜酒楼，独立包间，私密性不错，两人到的时候对方还没来。
等了一会儿门外才传来声音，然后，服务员领着三个男人走进包间。
许暖连忙跟着叶铭站起来，正要迎上去，却看到了梁皓珉，许暖的脚步直接定在那里。
呵呵，叶铭这个混蛋，果然又把她卖了！
许暖站在那里，也没上去握手，只是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而是恰到好处的礼貌。
看到她脸上淡静的笑，梁皓珉的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毕竟是公共场合，还是注意点吧。
于是接下来是很正式的商业会餐，法务部经理王涛代表他们公司谈了一下他们的要求。
其实也没什么要求，无非就是遇到连他们公司法务部也无法解决的法律问题时需要顾问律师协助处理一下。
而这种问题一年也没几次，何况前面还有叶铭这个真正的法律专家顶着，根本不用许暖出手，所以这明摆着就是给许暖送钱。
“怎么样，许律师？”王涛推了推眼镜问，“我们的条件您可以接受吗？”
许暖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坐在对面的梁皓珉，后者正斜靠在椅子上，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看到许暖没回应，王涛一颗心七上八下，这事要是办不好，只怕这个月的奖金会被老板扣光光。
“那个——”王涛轻轻咳了下，“要是您对我们的条件不满意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好好商量，至于律师费，您不用担心，我们这边……”
许暖放下杯子，笑得眉眼弯弯，“可以得到贵公司的邀请，那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话，王涛脸色一下子亮了，以为有戏，谁知道下一秒许暖却来了个转折。
“可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啊，我才疏学浅，无法担此重任，而且我觉得叶律师能力出众，什么法律难题他一个人都能搞定，你们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请我。”
说着，她还转头看了叶铭一眼，“是吧，叶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