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话音一落,殿中突然响起‘哇’的一声,接着便只听稚嫩的哭泣声响彻整个慈宁宫。
正对着朱祁镇的孙氏突然面色大变,当即提步向朱祁镇身后走去,朱祁镇也赶忙转身望去,却见薛春雪被常德长公主紧紧的抱在怀中咧嘴大哭,常德长公主不断的伸手揉着薛春雪的身子,显然是刚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而这时,孙氏来到常德长公主身旁,一脸心疼的看着嚎啕大哭的薛春雪,然后转身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太监宫女,厉声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小孩子,哀家要你们何用?”
众太监宫女浑身一颤,赶忙跪地磕头:“太后娘娘饶命啊!太后娘娘饶命啊!”
“兴安!”孙氏对不远处的慈宁宫太监总管兴安道:“将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拖出去赏十杖,送到浣衣局去!”
“是!”兴安躬身领命,然后便要将这些太监宫女带慈宁宫。
“慢着!”朱祁镇抬手制止了兴安,然后对孙氏躬身道:“母后,小孩子哪能没点损伤的,不过就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太祖皇帝生于平民之家、其余微末之际,大小恶战何止数百,我朱家血脉没有那么娇气!不过就是擦伤而已,让他们传太医来看看也就是了,没必要重责他们!”
孙氏暗暗颔首,然后转头看向一众伏在地上的太监宫女,没好气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宣太医?”
“是是!”一众太监宫女闻言大喜,赶忙应道,然后几名太监起身离开慈宁宫,去宣太医去了。
随后,朱祁镇便来到常德长公主身旁,而这个时候,薛春雪已经不再哭泣了,见朱祁镇走过来,便又像之前那样,咧着嘴向朱祁镇伸出两支小手,口中不断的说着“抱…抱…”,要不是她小脸上还残留的泪痕的话,估计没人相信前一刻她还在嚎啕大哭呢!
朱祁镇看着薛春雪,没好气的道:“小丫头,心思还挺重的!”
他算是明白薛春雪为什么这么黏他,原因就是孙氏和常德长公主担心她受伤,都不会轻易将她放在地上让她尽情的玩耍,唯有朱祁镇宠溺、放任她。
“行了行了,你没事就赶紧走吧。”孙氏看着朱祁镇,一脸不耐的摆手道。
朱祁镇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常德长公主,却见常德长公主也沉着脸看着他,显然是在怪他将薛春雪放在地上,致使薛春雪走路摔倒。
朱祁镇不由无语的抬手摸了摸鼻头,道:“皇姐,要不朕给小雪儿赏点什么?”
常德长公主将怀中的薛春雪递给一旁的宫女,然后对朱祁镇福身一礼:“那就先行谢过陛下了!”
朱祁镇沉思半晌,道:“皇姐的封号是常德,那就在常德府下选一个县吧,赐小雪儿一个县主好了!”
这算是朱祁镇对薛春雪的补偿了,毕竟她还没出生,她的父亲就被朱祁镇赐死了,生母也死了,同时,朱祁镇也确实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在加上和常德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册封一个县主也分属应当。
“县主?”然而,孙氏和常德长公主却是惊诧莫名。
自大明立国以来,公主的地位就不算太高,再加上洪武年间欧阳伦这些驸马仗着是皇亲国戚为非作歹,致使民怨沸腾,再加上对驸马亲属仕途的限制,所以,明朝的驸马在官场的存在感着实不高,再加上公主和驸马之间的尊卑问题,使得很多有学之士都不愿意成为皇家驸马,更遑论地位比公主还要低两级的县主了。
可朱祁镇却册封薛春雪这个长公主之女为县主,那可是相当于郡王之女的地位,虽然除了朝廷的那点俸禄和表面地位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好处,但这代表的可是皇帝的恩宠,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傍晚时分,常德长公主带着薛春雪在一众御前护卫的保护下、和太监宫女的随侍下离开皇宫,返回了长公主府。
翌日一早,刑部监牢。
成天都是昏暗的监牢内,因为坚固的墙体将外面的阳光阻隔,缺少阳光照耀和通风的监牢,使得监牢内长期潮湿,再加上犯人每天体内排除的污秽之物的气味充斥在监牢的空气之中,使得监牢内空气臭不可闻。
这样的气味,即便是长期驻守在此的狱卒都忍受不了,更遑论初入监牢的外人了,因此,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到监牢里面来闲逛的。
然而,就在此时,监牢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一队装备精良、腰悬钢刀的禁卫军冲入监牢之中,将整个监牢都严密的把守了起来,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进入刑部大牢的地下室,也就是国安司和国情司的专属监牢。
随后,一名内廷宦官手持圣旨,在邢部司狱司官吏的陪同引导下,强忍着监牢内空气中的恶臭,径直来到一间牢房前,牢中的犯人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而喧闹起来。
“肃静!”陪同的司狱司司狱官厉声呵斥道:“再有无故喧哗者,罪加一等!”
司狱官此话一出,牢内的嘈杂声瞬间消失,而后便见司狱官一脸谄笑的对手握圣旨的宦官躬身一礼:“公公,请您自便。”
说罢,便率先跪在了潮湿的地面上,牢内的狱卒和犯人见此,也都齐齐下跪,额头触地。
传旨宦官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展开,沙哑而尖锐的声音响彻在监牢之中:“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犯人杨稷,犯强抢民女、残害百姓、夺人土地、掘人墓葬等罪大恶极之事,朕念及其父为国任事多年于国忠心,造福天下百姓,特旨赦免杨稷死罪,着其随父回乡,终身囚于老家宅院之内,除祭祖、祭父母之外,无旨不得擅出!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后,司狱官便让狱卒杨稷的牢房打开,将牢房中的杨稷抬了出来。
此时的杨稷哪还有曾经风度翩翩、嚣张跋扈的样子,早已经蓬头垢面、浑身脏乱污秽不堪,哪还有首辅之子的半点风华?
释放杨稷,这是朱祁镇曾经给杨士奇的承诺,再加上如今杨士奇命不久矣,朱祁镇也该让杨稷回去,在老父榻前尽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