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乾清宫内殿。
朱祁镇坐在御案后,一身绯红朝服的王骥则正襟危坐在御案前。
朱祁镇看着坐在面前的王骥,脸色略显凝重的对他开口道:“此次你知道去云南需要做些什么吗?”
王骥微微一怔,欠身回道:“请陛下明示!”
朱祁镇看了王骥一眼,沉声道:“你的主要任务自然是尽快平定叛乱,其次就是查清叛军之中的我军武器是怎么来的!至于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王骥当即起身,对坐在御案后的朱祁镇行礼道:“臣遵旨!”
朱祁镇摆了摆手:“下去准备吧,初十就领军离京吧!”
十一月初十,北京城外。
十万装备精良的京营火枪兵集结在德胜门外,随风飘扬的旗帜猎猎作响!
朱祁镇带着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文武大臣们立于德胜门城楼之上,目送着王骥和十万斗志昂扬的京营火枪兵缓缓离开!
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云南永昌府,位于怒江东岸明军大营主帐内。
此时主帐内外都是装备精良、满脸傲然的禁卫军!
只见他们手按刀柄,目光冷冷的扫视着帐内的一众手握数万大军的勋贵武将,没有因为帐内这些大人物的身份而有丝毫拘谨。
因为沐晟自从方政战死后没两天,就病重了,整日卧床不起!
因此,这次接旨的人中没有沐晟的身影,而是以镇守云南右军都督府右都督沐昂为首,行在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云南右副总兵张荣,忠诚伯、行在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虎贲卫指挥使樊忠及其余营中高中级将领,纷纷俯首跪地,静静等待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太监宣旨。
司礼监随堂太监郑松站在沐晟、沐昂等一众勋贵武将面前,缓缓打开手中的圣旨,用尖锐而沙哑的声音念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尔等前奏所劾云南总兵官、黔国公沐晟罔顾朝廷诏令,拥重兵与叛军隔江对峙,致使行在左军都督府右都督方政等身陷囹圄之事,朕已下兵部并五军都督府商议!”
“大军就地驻守,不得擅动,一切待援军抵达后再做区处!云南地形复杂,不适虎贲卫骑兵作战,旨到后即刻返京修整,不得迟缓拖延!钦此!”
倒不是朱祁镇不处置沐晟和沐昂兄弟,主要是现在云南军务都是由他们兄弟负责,王骥未到之前,不宜惊动,免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相比起思任法叛乱,一旦沐氏反叛,那整个云南都将脱离大明的版图,而且平定起来所需的人力、物力和兵力更加的多,完全是得不偿失,因此,朱祁镇这道圣旨主要是稳定前线将领的心,以及召回虎贲卫修整!
至于后续的,只要王骥率十万火枪兵抵达,就不怕沐氏兄弟敢炸刺!
“万岁万岁万万岁!”帐内一众勋贵将领齐齐叩首高呼。
此时众人表面上仿似没有什么波动,但他们心中所想却各不相同!
沐昂自然是庆幸万分,毕竟按照圣旨上的来说,他们的事是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合议,兵部沐晟不敢说,但作为被勋贵们把持着的五军都督府,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分属勋贵行列,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怎么的也得为他们兄弟说点好话不是,这样一来,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皇帝和朝廷对他们的处置。
樊忠虽然对圣旨的内容感到有些不解,但圣旨是不容置疑的,别说是他樊忠,就算是当今大明的第一勋贵英国公张辅,也只能乖乖领旨行事。
至于张荣,他只是如实奏报而已,也没有什么惊喜和失望!
当天下午,樊忠和虎贲卫连午饭都没有吃,就满是失落的率领残余的一千八百余虎贲卫随着传旨的太监,一同离开了永昌府,踏上返回北京的路途!
宽阔的官道上,樊忠领着虎贲卫一路疾驰,直让前来传旨的赵松心中叫苦不迭。
他那小胳膊小腿如何与有着大明第一精骑之称的虎贲卫相比,骑在马背上,颠簸得他脑袋五荤八素的,体内一阵翻涌。
别说赵松区区一介太监,即便是随行的禁卫们,也都满脸严肃。
在来云南之前,他们对虎贲卫的名声还不甚在意,毕竟虎贲卫这次可是损失惨重,甚至差点全军覆没!
如今,他们才真正的明白了,盛名之下无虚士!
虎贲卫能够成为大明骑兵之首,那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一场场战斗杀出来的。
这次在来云南之前,甚至是来到云南之后,他们都没有想过会在云南吃这么大一个败仗,就连副将都战死了!
要是事先有人告诉他们的话,他们不把说这话的人拉出去砍了都算他们仁慈!
十天后,十一月二十日上午,虎贲卫抵达北京西山京营驻地。
为了抚慰虎贲卫的士气,朱祁镇在虎贲卫回京后的第二天微服来到京营虎贲卫驻地。
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下方集结起来的虎贲卫,朱祁镇眉头不禁紧皱起来。
虽然表面上虎贲卫一如往常,但朱祁镇知道,在他们的心里,这一次的失败给他们带来的深深的挫败感。
朱祁镇不想虎贲卫因此一蹶不振,诚然,在组建虎贲卫之前,朱祁镇没有想象过他们会站到如今的高度,但现在,朱祁镇已经将虎贲卫作为对付北方的一把利剑了。
如今北伐在即,让他们重新燃起必胜之心,已然成为当务之急了!
朱祁镇对站在下方幸存的虎贲卫将士高声道:“此次云南之战,你们败了,但胜负乃兵家常事,朕希望你们能够一如以往那般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虎贲卫们高声迎合着:“万岁!万岁!万岁!”
然而,朱祁镇心里很清楚,仅凭这番话并没有任何作用。
当然,他也没有奢望就凭他区区的一番话就能让受了重创、陷入自我怀疑的虎贲卫重新振作起来,这不过是他作为皇帝应该说的而已。
朱祁镇让樊忠解散了虎贲卫,然后在樊忠的陪同下,带着王彦和紫芙进入了樊忠的营帐内。
朱祁镇自顾自的走到帐内首位上坐下,樊忠则躬立在帐内。
朱祁镇对樊忠摆了摆手:“坐吧!”
“谢陛下!”樊忠谢恩后坐到一边。
朱祁镇一脸悲戚的看着樊忠,道:“此战你们辛苦了!是朕没有考虑到云南的复杂地形,朕之过也!”
樊忠当即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向朱祁镇跪叩道:“是臣无能,不但没能救出方都督,还令大军损失惨重,就连佘掌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