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有些伤感?”马凡舒有点文艺的评价。
“你会和你原来的同行者渐渐走散、走远,但同时你也会结交新朋友、发现新的同行者,就像我当年加入国少的经历一样。”王艾倒是很淡然。
在助手的提示下,马凡舒意识到采访该结束了,于是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压低了一些、情绪却饱满了一些:“那么,你作为中国足球、中国田径、中国足球管理等多个领域站在前端的人,能给我们揭示一下未来吗?你今天提了好几次趋势、未来这些词,是不是你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浮光掠影?”
王艾笑着想了想:“这个问题有些大,能细化一些吗?”
“足球?国家队?”
“作为一项从欧洲发源成长的,投入了无数资源的世界第一大运动,在底色上有强烈的欧洲色彩,南美足球虽然也比较强,但南美曾经是欧洲的殖民地,比如梅西就是意大利裔。所以本质上,当代足球是欧洲文化的产物,它和我们亚洲、非洲是有一定文化冲突的。”
马凡舒想了一下,才字斟句酌的道:“这就是中国足球或者说非欧裔地区足球运动水平不高的原因?”
“对。”王艾坦然的点头了:“举个例子,皇马和巴塞罗那,每到国家德比,看台上的球迷都会互相辱骂,各种地域攻击满天飞,甚至赛场外发生斗殴。他们的社会一定程度上能容忍这种现象,我们能吗?所以我们按照这套足球规则去运行的时候,只能停留在上层,一旦到了基层,就会与我们的社会文化、我们的价值观产生激烈冲突,其结果就是无法扎根。”
在马凡舒的注视下,王艾进一步解释;“中国和欧洲差不多一边大,但中国有一个中央政府,而欧洲没有。所以同样的足球比赛,在欧洲受国家间矛盾影响,在中国是国内矛盾性质,两者的烈度不同。欧洲的这种现实构筑了现代足球的底层和整套规则,它本身是逻辑自洽的。但是挪到中国和欧洲以外之后,由于社会底层规则不同,足球这种上层建筑的运行规则就和社会现实也就是经济基础相冲突,所以你看,欧洲以外的强队往往是欧洲化比较深的,比如我们中国队的世界冠军队伍几乎清一水的海外球员。亚洲足球比较强的日本,一直在主张脱亚入欧,用欧洲的文化来进行自我改造。但即便如此,日本足球也有自己鲜明的特点,比如注重技术对抗,不注重身体对抗。”
“所以你刚才问的问题,足球的未来和中国国家队的未来,我觉得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这批人实现了成绩上的突破,但我们并没有把足球真正在中国扎根,问题还在于成绩是足球规则的产物,而足球规则是社会规则的产物,我们只能放大它的影响,让更多人去玩、去看,但矛盾依然在,而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进行探索。所以未来的中国队,要么依然保持现在这样头大身小基础薄弱的状态,要么经过我们的探索,主要是基层工作者的探索,找到了一条足球运动中国化的道路、方法、体系,构建了一套符合中国社会价值观的运行规则、商业规则,我们的国家队才能拥有真正的国内基础,而不是都要去欧洲留学。而一旦我们完成了足球运动的中国化改造,依托于我们的体量势必对现代足球规则产生影响,或者说改造一部分规则,让它更具有普适性,而不是更适合欧洲人、欧洲文化,而真正变成世界文化,或者说丰富足球运动本身的文化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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