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映雪任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朝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不顾五皇子侍卫的阻拦,直接闯了进去。
这地方本就不是私宅,侍卫的包围圈只要一撞就破,只是无人敢去撞而已,现下安映雪开了先河,其余侍卫自然跟随上去,轻而易举就到了热泉旁边,和一群公子小姐撞上。
五皇子坐在主位,被众星拱月般包围着,只是他脸色很是难看,阴恻恻地看向安映雪。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本皇子的地方?”五皇子脸色黑沉,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旁边那些公子小姐都屏着呼吸,生怕不小心激怒了五皇子。
而被五皇子怒视着的人却脸色淡然,甚至还轻松一笑。
“殿下这话说得不对,此地何时竟成了五皇子府的私产?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如今即便是王土,那也是圣上的王土,殿下只是殿下,何时竟成了你的王土?”
五皇子脸色微变,安映雪这话实在是太诛心了,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有谋权篡位的想法。
不少人也都变了脸色,或是讶异或是晦暗地看向安映雪。
安映雪无视那些看过来的视线,盯着五皇子说:“大历律法有规定,凡是衙门办案,任何人任何事不得打扰,若是打扰者,一律以妨碍公务罪处置,想来此条规定,五皇子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殿下’二字,被安映雪刻意咬得很重,而五皇子的脸色也果不其然更黑了。
是有这条规定没错,但是除了那些平头百姓,谁会真的当真啊?
尤其还是当今皇子,难道别人还真敢用这条规定来为难五皇子不成?
别人是不敢,安映雪却是敢的。
她往旁边站了一步,朝着外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也许殿下只是先前忘记了,才会将慎刑司正在办案的人员给赶走,不过我现在亲自提醒了一回殿下,想来殿下应该已经记起来了,那么民女就不远送殿下了,殿下请。”
四周很静,静得若是此时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够听见响声。
不仅是那群公子小姐各个眼神惊惧,就连慎刑司的侍卫也都一脸不敢置信。
这天子脚下别的都好,就是关系户太多了,一块砖头扔下去,都能砸到好几个有背景的。
是以在京城做官,向来都是要懂得分寸,即便是正直如徐文志,当听到五皇子刻意为难的时候,第一想法也是避让。
偏偏安映雪这个怪胎,就好似那些刻在其他人骨子里的礼法尊卑在她这里全部消失不见了似的,明知道是五皇子故意为难,却还敢赶五皇子走,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五皇子的怒气么?
安映雪还真就不担心。
据她观察,当今皇帝虽然有历代皇帝的通病,但总体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明君,只要她自己本身没有犯下什么大罪,皇帝也没理由处决了她,就好比她被皇帝安排人暗中带到京城,也只是关在天牢里,并未直接杀她,由此可见皇帝并非昏聩的暴君。
就在这气氛尴尬时,苏念烟忽然开了口。
“安姑娘,没记错的话,你只是青河县一个小小仵作,何时竟成了慎刑司的人?即便是慎刑司的人,就连徐大人在这里,也要对五皇子殿下尊敬客气,而你从进来到现在,不仅连基本的见礼都没有,甚至还咄咄逼人给殿下扣帽子,还要将殿下给赶走,安姑娘,莫非你真的以为攀上了三殿下,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她一开口,不少人就想到了苏念烟和李弘晟之间那点事儿,进而又联系起了安映雪的身份,那些公子尚且还好,不少高门小姐却是暗暗变了眼神,落在安映雪身上的打量都成了暗含锋利的刀子。
安映雪转头看向苏念烟,看见苏念烟眼底明晃晃地嘲讽和轻视,她勾了勾唇。
“清河郡主想要知道的话,不妨自己也去慎刑司走一遭,也就明白为何我会以慎刑司的名义出现在这里了。”安映雪说,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何况有此印鉴在此,凡是大历朝内发生的案件,我皆有权利参加,清河郡主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问皇上。”
被安映雪拿出来的物件不是别的,正是去年皇帝赐封‘大历朝第一女仵作’时一同赐下的獬豸印鉴。
当初皇帝那句有獬豸印鉴可以参与任何案件不过是随口一说,但天子一言九鼎,哪怕皇帝在随意,可只要说出口,那就是有效果的。
果然,当见到獬豸印鉴,其他人终于缓缓回神,想起安映雪除了和李弘晟之间的私事,更重要的是她是皇帝亲封的大历朝第一女仵作。
无论这里面水分有多少,话是皇帝落下的,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否认。
除非皇帝将这獬豸印鉴和当初的封号收回去,但显然,从安排刘全到安映雪身边来看,皇帝并不会这么做。
五皇子脸色紧紧绷着,眼里怒火在翻涌,他死死盯着安映雪,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将她给拖下去打一顿。
可终究只是幻想,别说安映雪如今引起皇帝的注意,光是她背后站着一个李弘晟,哪怕是太子,也要掂量掂量。
苏念烟脸色也很是难看,本以为自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却不想安映雪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机,一时间倒弄得她很无知似的。
“你说这里有命案发生,本皇子也想看看有什么案子发生。”五皇子说,算是勉强给自己挽尊。
安映雪也没有得理不饶人,淡淡一颔首:“殿下随意。”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那群人,招手让一群侍卫上前。
五皇子心中憋闷,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总不能真的拂袖而去吧,那不到天黑,他惧怕区区一个小小仵作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哼!本殿下倒是要看看你能够查出个什么东西出来!”五皇子冷哼一声。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半句。
安映雪推测出来出事现场应该就是在这里,但并没有亲自来过,这也还是第一次来。
她并没有立即安排人下水,而是先让侍卫们准备好,她则沿着整个热泉走了一圈。
王之行既然并非自杀,但根本死因又是溺死,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是被人趁其不备从河岸上推下去的。
因为这附近经常有百姓取热水洗衣洗菜,是以整体的河堤并不算高,岸边距离河面平均约有两尺高,最高处五尺,最低处一尺多。
安映雪隐晦地往程家的方向看了眼,试图还原那日的场景。
王之行被人推下去的时候,应该是没有防备的,但这附近比较空荡,并未有太多建筑和树木可以做遮挡,那么凶手当时也许是在和王之行交谈,而王之行陷入了思考或者呆愣,以至于一时间没注意被推下水。
在来热泉里面捞证物之前,安映雪曾派人调查了附近百姓的口供,他们都说那晚并未听到什么声响。
是王之行没有来得及呼救吗?